susii

主磕CP:德哈/瓶邪/叶蓝(洁癖)
其他随缘磕

德哈「Feels」 10~12

感谢大纲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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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点点我

4~6章点点我

7~9章点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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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Harry上一次使用冥想盆,还是五年前在圣芒戈医院检查的时候。一个叫Jacob・K・Miller的治疗师分时段抽取了他的记忆,并同他一道回顾了那几瓶棉絮状的晶体。但结果让Miller医生失望——由于Aphromosyne咒语的影响,冥想盆里的画面不是标签盒一样空旷单调,就是如放大镜一般事无巨细。而更让人无奈的是,这和Harry脑海里的认知并没有太大区别。即使不通过冥想盆,凭借高度专注和超强的记忆能力,他也能轻易地在脑海里重现冥想盆里的场景。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Harry需要通过第三者的眼睛去观察从前的自己。当意识披上另一个人的主观外衣,他会是什么样子,Draco又会是什么样子。无数个猜测让男巫隐约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面对真相的急切和焦躁。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注视着Hermione从几个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里挑选出一个年代标签最早的,拔出木塞将记忆倒进冥想盆中,眼皮不自觉地跳动起来。

 

“你确定Draco同意你看我曾经的记忆吗?”絮状液体闪着淡淡的微光,将女巫褐色的发丝边缘镀上一层银光,她拧着眉毛,又问了一次。

 

“嗯。”这不是在撒谎,Harry的确在出门前告诉医生,Hermione会和他分享一些以前的事,医生挑起眉毛对此表示赞同。“你应该这样多和他们聊聊天,聊关于你们的过去。你之前说回忆对你不重要,但你也知道,回忆里包涵的情绪是双方的,从他们嘴里流露出的感情对你的治疗会有帮助。你们一起干了不少傻事,我们姑且称之为幸福的学生时光。”这是Draco的原话,Harry肯定对方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找Hermione叙旧——他没有提及冥想盆,更没有提那和医生的过去有关。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可就连这隐瞒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老实说,我都快忘了上学时那些糟糕的事了。”Hermione小声咕哝,“Draco在做联络员期间干得不错,后来他出国后我们接触也很少。”她的目光一直在波光粼粼的水中,似乎在下什么决心,“我挑了一些我记得还算清晰的事,可你要知道,那和现在的他真的不一样,以前的Malfoy绝对算得上是个校园恶霸。”

 

校园恶霸?——哈利挑起眉毛,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医生时对方气急的模样。

 

“这真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Hermione用下巴指了指冥想盆,“你先进去吧。”

 

Harry往前探着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银色的物质中。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开了柔软的土耳其地毯,并以失重的状态在旋转的黑暗里不断坠落。如同一条漫长的甬道,又像是麻瓜宇宙里的曲线加速……他在无依无靠的空间里朝着终点的地面坠去,突然,煞白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下意识地挡住眼睛,他还没来得及站稳,Hermione就在他的边上平稳降落。

 

他们站在一个山坡的腰部,阳光偏西,流云在浅蓝色的幕布上慵懒地打着滚儿。Harry认出了山顶上的霍格沃茨,古朴的罗马柱和挑高的三层拱门遮挡住了更高处的塔楼和天文台,静谧的廊道和精致的棱角仿佛镀上一层记忆里特有的暖光。他们身后是一片成熟的南瓜田,几只毛色油亮的乌鸦停在稻草人的肩头,爬满青苔的篱笆歪歪倒倒的,粗壮的藤蔓从缝隙间探出头。

 

“跟我来。”Hermione拽了拽Harry的袖子,两人沿着斜坡往海格的小屋走去。“这是我们三年级的时候,第一节保护神奇动物课。哎,可怜的海格,都怪那个Malfoy,折腾得我们整个学期都不得安宁。”女巫介绍着,脚步轻快地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他们很快发现了不远处那三个头发蓬乱的后脑勺,“噢,我的发型从后面看真是糟糕透了。”

 

那是学生时期的他们。身着白色衬衣和短裙的Hermione走在三人组的最前面,手里抱着一本被胶条包裹的毛茸茸的书,又大又笨重。领带歪向一边的Harry跟在她身后,和Ron并排在一起。三人没有说话,空气里飘着一股冷战的火药味。远远的,海格的小屋出现在山脚。守林人穿着一件鼹鼠皮大衣,站在深棕色的木门前,搓着手等待他的学生。那条名为牙牙的大猎犬蹲在他身边,迫不及待地原地跺着脚掌。

 

几名系着绿色领带的学生已经抵达,其中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背对着来路,正兴致勃勃地朝边上两个大块头男孩儿说些什么,粗声粗气的傻笑从人群里传出。Harry几乎只花了一秒钟便认出那个焦点正是他年轻的医生——Draco Malfoy。对方也立刻注意到了格兰芬多三人组的到场,他仰起眉毛,嘴上还在和边上的人调笑,眼睛却追着Harry不放。

 

他们的授课地点并不在这儿,简短的开场白后,海格领着他们绕禁林的边缘前行,来到一处小围场的外面。Draco一直跟在Harry的斜后方,故意提高音量和一名黑发女孩儿炫耀今天早上收到的火炮队俱乐部签名。

 

“……我拿到了每一个队员的亲笔签名,我爸爸说等暑假有时间,他让俱乐部经理带着我去参加他们的集训。噢,我可不像有些人,经理说我是霍格沃茨最有潜力的找球手……”

 

Ron翻了翻眼球,嘴皮飞快蠕动着,咒骂那个爱炫耀的斯莱特林。Harry发现自己看上去也不怎么开心——虽然他压根不记得这些事情,但从年轻人的表情来看,他对这些吹嘘厌恶至极。

 

“Draco原来是这个性格啊。”Harry觉得有些好笑。

 

“幼稚得像学龄前的小孩。你们三个都一样。”Hermione摆了摆手,她的目光一直锁在Ron身上,对对方拧向一侧的领带和皱巴巴的衣领很不满。

 

这时,海格要求他们站在栅栏周围,并翻开课本。这对Draco来说似乎是个表演开始的信号,只听他用冰冷的、懒洋洋的声音打断守林人的热情,质问如何打开那本书脊上长着眼睛的怪书。海格有些困窘,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翻书的方法。

 

“噢,我们大家多傻啊!”Draco的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夸耀,变得充满鄙夷。他冷冷地讥笑道,“应该抚摸他们!我们怎么就没有猜到呢!”

 

Harry皱起眉头,赤裸裸的恶意让医生疏远而陌生。

 

“……真是有趣,而我们的课本想要扯断我们的手!”Draco狠狠地控诉。

 

“闭嘴,Malfoy。”年轻的Harry轻声制止了他。可海格仍看上去却备受打击,他的语言更加不连贯了,最后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撇下他们,走进禁林不见了。

 

“天啊,这学校算是完蛋了!”Draco大声说,“那个笨蛋也来教课,我爸爸听说了准会发心脏病——”

 

噢,又是他爸爸。

 

“闭嘴,马尔福!”Harry又说了一遍。

 

不过很快,海格就带着一头神奇的动物朝他们跑了过来——鹰头马身有翼兽。学生们的目光暂时被那边吸引了,只有Draco还在碎碎念着,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整个课堂。

 

“所以,他真的看不起海格,对吗?”Harry暂时从记忆里抽出身,侧过头问身旁的女巫,“但据我所知,海格是一名勇敢的、真正热爱神奇动物的老师。”

 

“他当然是,只不过你知道,这是海格的第一堂课,他缺乏经验。”Hermione诚恳地说,“而且把这么头猛兽带到学生面前,事实上是有那么一点点冒进。”她瞥了眼Draco,“但那斯莱特林就是个捣蛋鬼,他讨厌海格,认为海格是个出身低劣的半巨人。你看,他存心想毁掉这堂课,把海格赶走。”

 

Harry抿着嘴没有说话。之前Hermione也提过Draco的家族曾经是食死徒,这样的偏见在大多数自命清高的纯血统家庭里司空见惯,并非不能理解。可看着金发少年机敏的眸子和鬼鬼祟祟的表情,Harry又很难把他与现在的医生联系起来。

 

不过老实说,Harry对记忆里的自己也感到陌生。这可能与Aphromosyne咒语有关,在他记忆的抽屉里,朋友们有各自专属的定义和标签,但那些关于Harry自己的记忆碎片,却像是被剃光了血和肉的骨架,干巴巴的没有任何鲜活的情绪,只有使命、计划和目的。此时此刻,他可以从自己性格定义里确定三年级的他因Marlfoy的言行而生气,但那种生气所带来的面部及肢体的情绪变化,又让他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课堂还在继续,只见年轻的Harry走到栅栏里,按照海格的吩咐向鹰头马身有翼兽鞠躬。他花了好几分钟才获得对方的信任,最终得以拍了拍尖锐的嘴,唤它巴克比克。

 

同学们欢呼起来,只有Draco和他的两个大块头朋友失望地抱着胳膊。

 

“他看上去也不喜欢我。”Harry小声嘀咕,眼神在自己和斯莱特林身上来回打转,“他在嫉妒,对吗?他看着我骑上了巴克比克。”

 

“嗯,也许吧。他觉得你出尽了风头,遮掩了他的锋芒。”Hermione分析道,“学生时代,至少是六年级之前,你俩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针锋相对。在大多数课堂上,你都比他表现得优秀,但在魔药课上,他又比你要好。我想,那时候你应该也会嫉妒他……”女巫顿了顿,突然问,“所以,看着他这幅样子,你失望吗?”

 

Harry耸耸肩,他不确定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由何而起。“我觉得不真实。”他诚实地说,“我和Draco的样子,都让我觉得不真实。”

 

“也对,这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即使没有咒语的影响,比如我自己,对过去的一些事也会有‘这也太不像我了’的感受。”女巫想了想,接着道,“但是我必须说,Draco真的不是个性格好的小孩,他很刻薄,有着他的家庭灌输给他的错误价值观。他很爱捣乱,换着花样捉弄你和Ron。我不喜欢将那些行为称作恶作剧,因为那真的太过头了。”

 

说着,Hermione叹了口气,把头发拨弄到胸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梳理,“大部分学生时期里,他给我的印象都很不好。但人会改变,尤其是成长期。”她抬起眼,目光又在Ron身上扫过,“再说了,这毕竟是我的记忆。你看,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他。”

 

Harry则将目光重新投向人群中那个一脸轻蔑的金发斯莱特林。“他对待海格的态度,让我想起我们在公园里救下Peeves的时候,他就像那些欺负Peeves的高中生。”他认真地说,“如果在和他同样的年纪,我一定不会喜欢他。”他偏过头确认到,“那时的我确实不喜欢他,对不对?”

 

“没错。”Hermione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时间里,Harry又分享了好几段Hermione的记忆,包括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魁地奇球赛、四年级的三强争霸赛、圣诞节舞会、乌姆里奇的禁止令、邓布利多军被告发的那个夜晚等等。随着看到画面的越多,他愈发肯定曾经的自己对医生有着近乎赤裸的厌恶。而一些细节也让Harry相信,那天在公园里Draco口中的往事多少有些被刻意美化的成分——毕竟,这个斯莱特林在三强争霸赛里从没表现出丝毫支持自己的态度,与之相反,他还一再直白地冲Harry挑衅说多么希望他垫底出局。

 

这也许是善意的谎言,Harry判断,又或者是他的想法和行为完全不一致,心里想着支持,明面上却想方设法捣乱。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现在的Draco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也不赞同自己年轻时的某些行为。他试着说服自己最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但心底里总有些东西与Hermione的记忆共鸣,在他的耳边低语——他在欺骗你,他与从前一样不值得信任。

 

这些如鬼魅般的私语声愈发响亮,随着Harry不断地探查女巫眼里的过往,他清楚地感受到平日里整理得当的记忆板块正在松动。似乎有个被埋藏在表面之下的箱子正努力地往外钻,而那把打开铜锁的钥匙正被自己牢牢地攥在手心。

 

他有些害怕,却又迫不及待地想窥探全貌。

 

“总之,你至今看到的都是很有代表性的、我讨厌他的部分。”当他们再次从冥想盆里退出身、脚尖重回柔软的地毯时,Hermione道,“而这也是我们舒心的学生时代的部分。”

 

Harry压抑住心里的急切,默默听着。他注意到桌面上还有三瓶没有被打开的记忆,但女巫看上去并不着急打开它们。从她时不时交握的手指看,她正因畏惧着什么而犹豫不决。

 

“你记得我们在五年级快结束的时候闯过一次魔法部神秘事物司吗?”女巫突然发问,Harry判断这应该是一个记忆的分界点。

 

“为了一个预言。”他在Hermione鼓励的眼神里努力回忆,“关于伏地魔和我的,预言说我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这也是对方急于对婴儿的他下手的原因,“那天,我们打碎了很多预言球,最终找到了我们要的那个。在魔法部里,伏地魔突然出现,打破了魔法部长的谎言。他带来了一批食死徒,邓布利多和他打了起来。最后……”

 

Harry不自觉地垂下眼,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这句话里有个重要信息,“傲罗逮捕了一批人。”他听到自己说,“那个里面有个食死徒,那个人是……”

 

“是Draco的父亲。”Hermione把话接了过去,“你记得Draco的父亲?”她急促地问,可Harry来不及回答她。

 

他挖出了那个箱子,他正把钥匙插进那生锈的锁眼里。

 

“Lucius Malfoy。”他低声说出这个名字,仿佛自己一直记得,“他被关进了阿兹卡班,伏地魔住进了他的庄园,囚禁了他的夫人和儿子……”

 

“你想起来了!”女巫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听不清,她激动地抓住Harry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说,“是Draco Malfoy,他被伏地魔囚禁了。”

 

“不,他在暑假结束后,带着伏地魔的命令回到了霍格沃茨。”钥匙上第一个凹陷已经卡住了锁芯中与之相适的机关。Harry心头一阵悸动,又随即平静下来——像是台风眼里不真切的宁静。

 

“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尝试去回想六年级。”这并不是个问句。他抬起头飞快看了眼Hermione,接着又别开目光,“斯内普边上的那个人,斯拉格霍恩办公室门口的那个人,送酒的那个人,有求必应屋前的那个人,盥洗室里的那个人……”他像是说给自己听,又或仅是尝试抓住脑海里无数个重见天日的碎片。

 

“没错,整个六年级你都在追查Draco诡异的行踪,你怀疑他在计划什么阴谋,而且那与之前的恶作剧完全不同。”也许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Hermione的双手滑下他的肩头,轻轻覆盖着他冰凉的手背,“罗恩中了毒,有个女孩儿被恶咒拽上了天,你还和邓布利多一起在研究……”

 

“他杀了邓布利多。”Harry低声打断她,他头垂的很低,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地毯上繁复的鸢尾花,“是斯内普动的手,但他先举起了魔杖。”

 

钥匙的第二个凹陷也找到了专属的卡口,纷繁的画面从格兰芬多的脑海里凭空冒了出来。他感到满腔的压抑——那些被他封锁了好几年的情绪向风暴般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却被一种固执死死锁在心头。

 

他的记忆明明是不带色彩的,但现在,从那个被打开的箱子的缝隙里,泥沼般的黑色液体正裹挟着记忆深处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外喷涌。

 

他看见Draco Malfoy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看见他咬着唇,声音颤抖着,说他必须那么做,说他别无选择。

 

11

 

Draco要疯了。记录仪的屏幕上代表悲伤、痛苦类负面情绪的N值和J值两条曲线远远超出了临界点,仿佛峡谷中突发的山洪般高高跃起,而表示愤怒的Z值也紧随其后、直线上升。记录仪发出了机械信号般的警报声,他清楚,这样的情绪波动远远超出了监控峰值的范畴,Aphromosyne咒语的枷锁正遭到猛烈攻击。

 

“该死!那两个人到底在聊些什么!”Draco咆哮着,仿佛怒吼能压住内心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想起曾经接手过的一个病患,虽然和Harry中的咒语不同,但那个人的数值却和现在的屏幕上的数据极其相似。负面情绪陡增后突破临界点,随即被成倍放大、控制了整个感观系统,那人本是个慈祥的老者,却在最后的时光里变得极其偏执、狂躁、易怒,最终在仇恨中迷失了自我。

 

不,停住!——Draco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留下一道深红色的痕迹。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格兰芬多身上。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他便冲出家门,几经周转来到魔法部。Harry出门前告诉他是去找Granger聊天的,可鬼知道他们能聊成现在这个样子!今天工作日,他们或许在女巫的办公室?这是Draco的第一个猜想,可魔法部前台的秘书干脆的否定了他。

 

“抱歉,Malfoy先生,Granger女士今天休假。她并没有来过这里。”

 

那难道在咖啡店?离特拉法加广场不远的那个?Harry昨天就是在那里和她见面的,他回来时还带了店里的外卖纸袋,里面装着用低温咒小心保存的提拉米苏——Draco为数不多的喜欢的甜点。

 

思及此,Draco又飞快幻影移形来到第一次与女巫见面的地方,也不顾店员和其他食客诧异的目光,冷着一张脸便冲了进去。他几乎要拿目光杀死每一个人,将他们身后的死角盯穿,找遍每一个可以藏身的缝隙,去找那个黑头发的扑克脸格兰芬多。

 

“你到底在哪里……”他的声音堵在喉咙里,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使用呼神护卫主动去找那个巫师。报警器还在嘶鸣,盖过了咖啡厅里舒缓的音乐和人群的窃窃私语。

 

Draco紧紧捏住口袋里的记录仪,逃命似地离开了这个逼仄的空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那两个人可能叙旧的地方,难道是霍格沃茨?的确,学校作为一个回忆过去的场所再合适不过。或者是Granger的家?

 

他的肢体先一步行动起来,那几乎是本能。等到思维跟上身体的节奏时,他已经站在了对角巷里,正对面便是韦斯莱笑话商店。这个决定是目前的最优解——没有事先申请,他无法进入霍格沃茨,而他更不知道Granger住在哪儿,所以Ron成了他最明确的目标和线索。现在顾不上什么厌恶和威胁了,他只想找到Harry,趁一切还来得及。

 

但上天就是在和他作对。店门拉开的瞬间,一只银色的小型守护神张开四肢朝他飞扑而来,是Granger的水獭。

 

“Draco,Harry出事了!”

 

仿佛为了印证这段话,记录仪的警报应声而止,所有曲线的数值即刻归零,如斯莱特林瞬间漏拍的心脏。

 

12

在勒梅尔达酒店的一个公寓间里,Draco坐在收拾整洁的床边,手肘撑住膝盖,将头埋进掌心。他三小时前回到房间里,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稳住摇摇欲坠的肢体。行李箱竖立在他的脚边,灯火从窗外蔓延至身侧,将黑色的影子拉扯成墓碑的长度,附和着冷夏的夜色将他埋葬。

 

箱子里装满了这大半个月里点点滴滴记忆的纪念品——小半箱是Potter推荐的麻瓜书籍、和他配套的餐具、印有星星图案的马克杯、Peeves的项圈、曾经整理得当而后又被翻乱的治疗笔记、打破灰白装修风格的条纹毛毯、酋长球场竣工的明信片、装甜品外卖的袋子……他把Highburry Hill街道44号里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塞了进去,想着要是Potter出院回去,必定不会看到任何他存在的痕迹。

 

他不能再因为自己而受刺激了——Draco笃定。

 

过去一个星期的诊疗仿佛是场糟糕的梦,那个暴躁的格兰芬多像头被困住的猛兽,在见到自己的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他的脖子撕碎。Harry憎恶他——亲眼见证这个结论的Draco不得不从治疗组一线抽身而出,转到幕后工作。而今天上午,就在他离开医院的时候,Harry的各项精神指标才终于趋于稳定。

 

上周三那次因负面情绪失控导致的晕厥成功拔出了Aphromosyne咒语在Harry身上嵌入的钉子,将所有情绪和记忆一并解放。这是件好事——Draco说服自己,只是它的顺序与预先设想的不同。在他的治疗方案里,本应由以X值和Y值为代表的正面情绪突破咒语限制,然后将记忆中那些愉快的、幸福的碎片掏出来,碎片化地恢复格兰芬多的情感系统。就像是春风里一片含苞待放的花田,Draco希望它们分散开来绽放,用鲜艳的色彩遮挡住草丛里复苏的阴霾,这样,他可以引导Harry去学习如何接受痛苦和悲伤,就像他为其他患者施展的治疗那样。

 

但Granger的冥想盆却意外地让整个疗程以另一种形式飞速推进。Draco在女巫的叙述中了然,由于Harry是自主地通过第三方的线性记忆去唤醒自己丢失的部分,因此咒语限制的突破也呈线状不断往前。他在Granger的回忆里想起关于Draco的事,虽然缓慢却事无巨细,每一个情绪的波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刻在他的脑海里。那些沉睡在封冻冰海之下的画面像被人拽住一端猛地往上提,随之脱出水面的竟是对年轻的Malfoy的厌恶和鄙夷。

 

女巫说,Harry在想起Draco企图谋杀邓布利多后没多久便晕了过去,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记录仪上N值、J值和Z值会突然飙升,最后成为打碎咒语的主力军。但那些负面情绪在Harry清醒后又成了束缚他的魇,它们被无限放大、延伸,以至于Harry一看到Draco就会失控。

 

“我们会继续观察Potter先生,而我也相信现阶段的状态只是暂时的。”离开医院前,治疗师Miller和他做了工作交接,“他昨天已经记起了霍格沃茨失守的事,负面情绪再次越过上限,但很快回落,随之X值和Y值也出现了波动,这是好事。”

 

“虽说导火索是你,但我猜测他对你的记忆并不全都是坏的,目前的表象只能印证负面数值被放大了。然而人的感情是复杂的,Potter先生只是被迫抓住了一个点,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不要担心,我听Granger女士提过,你们在战时有段时间很要好。我想,等Potter先生想起了那段记忆,负面情绪便会随之缓和,最终和正面情绪形成平衡的共生关系。我们的治疗方案也会从这方面下手。”

 

这是个乐观的推测,但Draco却不信。Miller没有解释为什么Harry会丢失关于Draco的记忆,或许他早已猜到,却故意缄口不言。没有百分百把握的猜想都是危险的,这很可能误导格兰芬多接下来的治疗。

 

Draco曾是他的治疗师,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现在,他不得不直面另一种可能性,一种完全符合逻辑、且有很可能真实存在的可能性。

 

Aphromosyne咒语将封锁那些脆弱的情感,而如果Harry因憎恨自己、恨到了骨子里,就完全有可能让咒语将关于他的一切封存起来。

 

这个猜想让Draco又惶恐又沮丧,但他不得不翻开那段他不愿回首、却仔细珍藏的日子。


那一年,他明明活在第二天就有可能被杀掉的恐惧里,却意外地抓住了希望和盼头。他回忆起Harry和他的秘密通信,回忆起格兰芬多那一个个智取巧夺的对抗计划,回忆起对黑魔王撒下半真半假的谎,回忆起他们里应外合帮助孤立无援的巫师逃离受控区……他甚至想起在莱斯特郊外那段短暂的时光,他们缩在帐篷里,他趁着他睡着时偷偷地亲吻他的嘴唇。

 

Draco曾给这些记忆冠上无数好听的理由——他说这是战争下孤独的妥协,是寒夜里假借的萤火的光。他一直很自私地解读着自己的行为和Potter的反应,并把所有结论都推向自己能接受的那个方向。

 

而现在,他必须说服自己,Harry是多么厌恶那段糟糕的日子——也许对他来说,Draco只是个万不得已的选择,就像人身处荒漠、在极度饥饿时找到的一段风干的腐尸。他讨厌他的张扬、憎恨他的出身、鄙夷他的懦弱,但却只能选择与他联手——捏着鼻子、掐着喉咙,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囫囵吞下这块让他恶心的肉。

 

Draco抬起头,逼迫自己相信这才是Harry使用Aphromosyne咒语的理由。

 

一旦条件确定,接下来的推导并不太难。也就是说,随着Harry不断记起以前的事,他对Draco的愤怒也会不断攀升,直到对自己下咒的那一刻。而之后便不会再有伤害他的东西了,洪峰过后,那些泛着金光的沙粒也会随之露出水面——他会记起Hermione的体贴、记起Weasley的勇敢,还有那些被称为格兰芬多的伙伴们,他的反抗军,他的盟友……Draco深信,那些在黑暗岁月中带给Harry力量、无私给予支持的人终会唤醒他心里最柔软的感情,他的爱、同情、善良、感性、共情等等情绪都会重新回到他的躯体里,让他变回那个笑容自信而灿烂的狮子。

 

而自己也会躲得远远的,只要不再接触,就不会给负面情绪卷土重来的机会。

 

万千灯火中,Draco抬起眼,深深地端详着这套新出炉的猜想和结论——他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个糟透了的结局,他也就能接受一切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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