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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f uns 第八十七章 星罗棋局

梦境里依旧是漫无边际的火海。浓烟像群山压在发稍，木炭和塑料烧焦的味道比汽油还要难闻。哈利的嘴唇因滚烫的气流儿开裂，皮肤像久经曝晒的广袤大地，土壤的缝隙间露出岩浆般腥红的血。
惨白的十字架镶嵌在灰色的天幕里，黑压压的人群在水波般扩散的光晕中肆意狂舞。皮囊褪去了生命的机理，转化为黝圌黑的余圌烬。他们嘶吼着、挣扎着，像垂死的肉虫在炼狱里徒劳地扭动身形。
一道道绿光是从极地赶来的使者。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高地上清晰地呐喊“阿瓦达索命”。哈利看见詹姆和莉莉在他的面前倒下，母亲火红的长发与背景里的火舌交织在一起。
接着是小天狼星、卢平、唐克斯。
接着是邓布利多、斯内普。
接着是赫敏、罗恩、卢娜、纳威、金妮。
……
直到那个带着黑色兜帽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死亡仍在继续。
上扬的气流卷起对方淡金色的发丝，飞溅的火星像春日里盛开的野花，点缀在苍白的脖颈之上。黑铁色的面具包覆着左侧的面部骨骼，像是坠落的陨石在光洁的石雕上留下的丑陋的坑。
哈利知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

次日清晨八点，金斯莱准时带着四十余名傲罗经由魔法部地面访客通道抵达墨绿色的门厅。哈利、罗恩、乔治和纳威乘坐最后一波电梯往下，德拉科披着隐身衣站在几人围成的多边形中间，左手搭在格兰芬多突起的肩胛骨上。厢门处站着一名陪同的特遣部队成员，此刻正将电话硬币孔里吐出来的名牌发给其他人。
头天晚上的梦魇还残留在哈利的脑海里，亦真亦假的画面仿佛是个潜伏已久的恶兆，幻觉和现实重叠在一起，让他不得不在早餐前偷偷服用过量的提神剂。为了集中注意力，傲罗强迫自己一遍遍复习几小时前确定下来的行动方案，确保在被动的战局里谋得一线生机。
虽说逆转魔药的确攻克了催化剂的难关，但距离彻底熬制完成还需要一定时间。因此他们决定兵分两路，由哈利等人率先跟随金斯莱入驻魔法部，而赫敏、麦克莱恩及其他凤凰社成员则集中在格里莫广场，等逆转魔药熬成后再过来。
就目前收到的信息来看，Purified Cross还没有出动。阴沉沉的伦敦像是回到了暴风眼的中心，低压气旋在长满霉斑的屋顶上挥之不去。

随着载客厢出现在大理石拱顶的正上方，哈利侧身探出头，透过辐条周围的玻璃向下张望。他首先注意到深色地砖上站着一群麻瓜打扮的人，想必这是沃洛克昨天提及的“特殊支援”。这群人头上戴着蛋壳状的硬质安全帽，上半身的肌肉被藏蓝色的背心包裹，看上去有点像电视上的美国橄榄球队员。皮靴和水洗布裤子上绑着黑色的皮带，手圌枪和匕圌首等武器的轮廓从网状的便携袋里露了出来。有的人怀里还抱着一把手臂长短的枪圌械，亮堂的枪口泛着金属的光泽，与深绿色的墙壁相互辉映。
粗略计算，如此打扮的麻瓜约有三四十人。他们聚集在飞路网入口正对面的空地上，和四周分散列队的特遣队巫师形成鲜明的对比。哈利在这些人中间找到了那天在对角巷登场过的中年男人，对方正侧身盯着不远处交谈的沃洛克和金斯莱，黑框眼镜的反光挡住了眼底的神情。
“这些就是部圌长搬来的救兵？”罗恩凑了过来，吞声吞气地抱怨道，“看看那些武器，我打赌那一定能破坏‘盔甲护身’。”
“你别说，他们看着还挺专业的，和我在麻瓜电影里看的差不多。”乔治压低了嗓音语速飞快，“你看到那个头盔了吗？听说那个能防破弹片和直射子弹。我想大概也能抵挡住一些咒语？”
“怎么可能。那玩意儿看上去就像魁地奇守门员头盔。又笨重又多余。”
“嗯，但想想看，要是能把它做成笑话商店的本月新品，比如带上后自动给头发加热，是不是很有意思？”高个子男巫竖起一根手指。哈利理解对方是在靠笑话缓解紧张的心情，但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电梯门在接触地面的瞬间飞速打开。一行人把德拉科夹在中间鱼贯走了出来。金斯莱和沃洛克还在说话，珀西代替部圌长迎来过来，朝哈利点了点头。“你们来了。”他没有看向他的弟弟们，“魔药备好了吗？”
“随后赫敏会送过。”哈利拿出事先想好的理由，“你知道，我们得准备足够的分量，这需要时间。”
“是说你们还没有熬制好？”珀西额头上的青筋瞬间凸了起来，他上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你要知道，部圌长为了你口中的逆转魔药改变了整个作战计划，今天又是新月，Purified Cross随时可能攻进来，而你却……”
“别担心，哥哥。”乔治抢在黑发傲罗前大声说，“相信我，如果你不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我想哈利还是能保证尽快将魔药提供给你的。”
“对，毕竟我们这回可是在同一战线上的。”罗恩也跟着往前迈了一小步。此时四个人围成的矩形已经被拉开了，哈利只能往后和纳威靠近，让德拉科安全地呆在两人中间。
珀西抿着嘴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显然是在责怪弟弟们的苛责。这时，沃洛克也结束了与金斯莱的谈话，驱使着肥胖的身体踱步过来。“波特先生，你们来了。”他中气十足地寒暄着，哈利从他眯成缝的眼睛里读出了信心。
“Purified Cross的人还没有动静，但我们这边已经万事具备。”魔法部圌长大方地朝壁炉前的麻瓜们点头致意，“昨天下午，格雷先生按照约定带来了四十名专业人员和武器，现在你和沙克尔先生又回到了魔法部，真是为我们增添了不少信心和希望。”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后，压低嗓音幽幽地补充道，“当然，等逆转魔药来了就更好了。”
“很快就到，先生。”哈利利落地回答。在和金斯莱交换眼神后，他把话题转到防卫方面，“昨天回去后我和德姆斯特朗的布兰歇尔特教授取得了联系，关于Purified Cross进入魔法部的途径，我想我们找到了一些积极线索。”
“噢，刚刚沙克尔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了。是说那帮怪胎手里有个突破幻影移形限制的黑魔法器具，对不对？”沃洛克没有露出太多困扰，他摊开双手从容地道，“我认为这既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总之，既然所有的封闭网都将失效，那我们只能做好准备，耐心等待他们出现。”
沃洛克点到为止地笑了笑，侧身招呼那个叫做格雷的麻瓜过来。在离开前的几秒钟，哈利注意到部圌长的眼神越过自己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向他身后的缝隙看去。德拉科显然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的手掌还停留在格兰芬多的肩膀上，只是僵硬的指尖不自觉地将布料搓得更紧。

——

哈利和罗恩被安排在访客登记台左侧的防守点，处于整个门厅最里侧的位置。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五名持有枪圌械的麻瓜、五名特遣队员及三名傲罗。金斯莱、乔治和纳威则被分在了彼此相距较远的不同组别里。显然，这个魔法部圌长对他们依旧有所防备，也许在他看来，只有将“哈利的军队”分开才能达到牵制的目的。
墨绿色的大厅里，除了魔法即力量纪圌念碑前站着四十人组成的混合阵型外，其他人员都跟哈利这组一样，以巫师、麻瓜混合的方式分布在各个易于防守的犄角。沃洛克和格雷站在前方一个新搭建的二层平台上，用扩音咒调整各小组的队形。精细的布局耗费了近两个小时，哈利默不作声地望着那个肥硕的背影，事无巨细的嘱咐像打不死的苍蝇一样让他难受。
“说得这么细致，沃洛克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下一盘巫师棋？”罗恩也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把手揣在裤兜里，用周围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头抱怨道，“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Purified Cross什么时候会来，会以怎样的方式来。你说他们会不会下达了战书，然后声东击西地去进攻别的地方？比如霍格沃茨？”
“这个问题你已经重复好几遍了。”哈利叹了口气，抬起左手捂住额头，像要把上头的烦躁压下去，“我们之前得出了结论，鉴于Purified Cross喜欢仪式性，而今天正好是纯血统最看重的新月，因此他们露面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我知道，伙计，但我还是担心。”罗恩往后一靠，腰抵着登记台光滑的木制边缘，“毕竟那群人阴险狡诈。既然那么猖狂地下了战书，那肯定猜到沃洛克会全力以赴。所以像懦夫一样缩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嘛。”
哈利不置可否地合了合眼睛，只听罗恩继续道。
“哎，也不知道赫敏那边怎么样了，该不会又和对角巷那次一样，最后关头又出岔子吧？”
“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傲罗话还没说完，却见罗恩伸长脖子凑到他耳边，喷着鼻息悄声问，“话说，马尔福那家伙回来了吗？按计划他得溜去魔法交通司，利用那里加密的公用壁炉与格莫广场取得联系。但这去的时间也有点久了吧？”
哈利的胃往下一沉，胡乱地摇了摇头。“可如果他真的暴露了行踪，沃洛克那边应该也有反应才对。”他环视着布满咒语和麻瓜武器的大厅，“再说，多耗了时间也很正常。毕竟部里的楼梯间实在复杂，就算是我，在没有电梯的情况下也很难从门厅摸圌到法律执行司。”
“嗯，也有道理。”罗恩撑着胳膊，微扬着头朝天花板哈气。像只缺氧的青蛙，他故意放慢了呼吸的节奏。
两人不再交谈，哈利摸着下巴，任由沃洛克的声音如源源不断的流水般滑过耳道。对他来说，等待战争的焦虑比真正的冲锋陷阵还要艰难。这不像十几岁时在霍格沃茨的那场战斗，当时的他目标明确，而伏地魔狡诈的袭圌击环环相扣、见缝插针，逼得他几乎没有时间喘息。
可现在呢？他就像城墙上列队的士兵，心里明明清楚在地平线的尽头万千敌人正在聚集，却也只能死守在坚硬的石壁之上，除了等待别无选择。罗恩的比喻不能更贴切了，这就是场以士兵为棋子的棋局，沃洛克站在统领的位置，而哈利却只能竖起胸前的盾牌，抵挡随时可能划破空气的长矛。

——

德拉科回来的时候，除了带着逆转魔药熬制成功的好消息外，还给哈利带了一粒锡箔纸包装的巧克力。“这或许能缓解你的焦躁。”削尖的下巴抵着傲罗绷直的三角肌，温热的吐息吹红了耳根。哈利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将甜食放进嘴里，用舌根压住。罗恩还在对着拱顶发呆，而沃洛克的部署就快到达尾声。
下午四点左右，赫敏、金妮、卢娜和韦斯莱夫妇终于从红色的电话亭里走了出来。他们每人肩上都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皮箱，这让高台上的沃洛克精神一振。只听他像主人般热情地欢迎着来客，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赫敏倒是公事公办，开门见山地向对方介绍起逆转魔药的用法。趁着两人交流的间隙，金妮迅速溜了过来，朝傲罗们挥挥手。
“麦克莱恩和其他人一起去霍格沃茨了，麦格教授彻底激活了学校的防御系统，以防万一。本来爸爸妈妈也该去那边，但他们实在放心不下我们。”来到哈利所在的角落，红发女巫压低声音嘶嘶地说。她的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语气干脆得像个女战士，“你们走后，预言家日报的号外也送到了我手里。内容与我们昨天交给克莱曼的一致，这样一来，所有大不列颠的巫师都能收到警告。”
“很好。”哈利简短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赫敏和沃洛克身上。只见女巫从身旁的箱子里取出一瓶淡紫色药水，薄薄的嘴唇翻动得飞快。珀西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凑到部圌长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逆转魔药需要配合吟唱咒使用，为了扩大范围，赫敏会向沃洛克建议，我们将骑着飞天扫帚升到空中备战。”金妮仰着头，看了眼电梯间旁参差不齐的飘窗，假装不在意地说，“你会加入我们吗？”
“我想以沃洛克严防内贼的态度，恐怕这不太可能。”哈利瘪着嘴，“你看，我们都被安置到这么内侧的位置了。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从战场上隔离。”
金妮了然地点点头。“总之，我们这边一有什么，卢娜会第一时间通知麦格教授那边，请求提供支援。”她偏着头扫了眼周围的巫师和麻瓜，脸上直白地写着对沃洛克军队的不信任。
哈利转了转眼睛再说些什么，但女巫却突然上前，伸手仅仅搂住傲罗的腰部。与此同时，一个绸缎质地的物品被偷偷塞进了哈利的手心，“这里面放着魔药、扫帚和门钥匙，万一发生什么，保护自己。”她把头埋在哈利的胸口处闷闷地叮嘱，并赶在罗恩发出怪叫前又退了回去。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黑发傲罗帝低声说：“你也注意安全，别逞……”
话音未落，轰鸣声就像低空燃放的烟火在众人头顶上方炸了开来。访客通道的天花板忽地裂开数条整齐的缝隙，雪白的光线像利刃般刺穿石壁，红色电话亭在抽气声里垂直砸向门厅。
金妮的反应很快，她转眼从空间口袋里拿出一把扫帚，像个找球手般敏捷地朝赫敏的方向飞了过去。
“防守！整队！防守！”
沃洛克用扩音咒命令道。但爆炸引起的耳鸣大大削弱了语言的权威。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麻瓜军队和特遣队员，也霎时间漏洞百出，手足无措地呆滞在原地。哈利使劲眨了眨目眩的双眼，左手按住耳后疼痛的软骨，右手将魔杖护在身前。
众人的目光里夹杂着担心、畏惧、愤怒和震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拱顶下缓缓舒展的十字架光束，微张的嘴唇像离开水面的鱼。但当最初的耳鸣逐步削减，沃洛克强有力的呐喊又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了地面。
只见魔法部圌长独自爬回正中央的高台，背对着光源张开双臂。
“整队！战士们！准备迎击！”
他大口呼吸着，原本就丰硕的胸口挺得比肚子还高，“为正义而战的英雄们！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临！亡命之徒就要攻进这处象征巫师社会中心的魔法部！斩向我们的首级！” 说着，他用力地跺了跺脚跟，更多人看向了他。
沃洛克的嘴唇张得更大，下巴的肉堆积在短圌粗的脖子上，“记得吗？在过去的几年里！Purified Cross杀害了我们的亲人、朋友、爱人！他们企图推圌翻巫师的平权，让大不列颠重回对立和混乱！”
“对角巷的鬼魂在控诉！而作为幸存者，我们能允许他们这么做吗？” 他扯着嗓子质问，“我们能吗？！”
像是在回应魔法部圌长的号召，星罗棋盘上麻瓜和特遣队员应声列阵，以一前一后的队列重新站得笔直。巫师的魔杖高举在空中，麻瓜的枪口抬高、瞄准了那团刺眼的光晕。赫敏此时也乘着扫帚漂浮到半空中，韦斯莱夫妇紧随其后，相继蹬离地面。卢娜的守护神在虚空中一晃而过，空中五名巫师迅速汇集在四十人方阵的上方，将药箱里掏出的逆转魔药紧紧握在手中。
沃洛克还在慷慨激昂地喊着迎战的唱词，在他身后，一团团黑色的阴影正从光源的顶端簌簌落下。魔法部圌长那支被药水腐蚀的手裸圌露在空气里，手中的魔杖像是把愤怒的剑，杖尖直指十字交汇的中心。
这席话如同实施绞刑前审判长的呐喊，哈利不由得跟着攥紧了汗水浸圌湿的冬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