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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f uns 第七十八章 大鱼和小鱼

    霍克・格雷坐在窗边的等候椅上，腰背习惯性地挺得笔直。稀薄的头发被发胶整齐地固定在脑后，配合着鼻梁上的粗框黑边眼镜，让他看上去即正式又古板。他的手心还在不停往外冒汗，因此只能握紧拳头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虽然这不是格雷第一次来这里，但他依旧不习惯空气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作为一名常年在陆军情报六局摸爬滚打的老将，他本应泰然处之，可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却让格雷意识到，自己所接触到的实在太有限了。

他有理由对未知感到恐惧和窝火。事实上，当他第一次得知情报六局从几年前就与巫师开始正面接触时，格雷以为自己在听一个无聊的笑话。然而，“巫师”这个以往只在儿童故事书里才会频繁出现的词，现在正不断地钻进加密文件的字符里，而且还和接连发生的数起袭圌击事件联系在一起，这让他不由得联想到恐怖小说中，那些穿着黑色斗篷、满脸脓疮的魔鬼。

而他现在所处的这间办公室，则是这些年里一直和巫师对接的十一号情报所。政圌府并没有傻到将这个诡异的族群公开于众，从汇总的资料看，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与对方打着交道，并将巫师的力量巧妙地融进军事领域。要不是这一连串的袭圌击事件，格雷恐怕也不会接触到这些文字之下的勾当。但现在，既然六局让他参与，那他就必须硬着头皮顶上去。

“格雷先生，您久等了，帕尔默长官邀请您进去。”

年轻的秘书走到他身前，公式化地欠身。格雷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将西服外套的纽扣重新扣好，拿起了手边的黑色公文包。窗外的雨点像子弹般噼里啪啦地打在钢化玻璃上，这让格雷不由得绷紧了下颚的线条。

推门进去，格雷一眼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帕尔默，对方在听到开门声时微微偏了偏头，并没有主动和他说话。帕尔默仰着头望向窗外，似乎对灰蒙蒙地天空感兴趣。

秘书安静地带上门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中规中矩的房间里布置极其单调，沿着墙壁排列的木制书柜将本来宽阔的空间显得呆板而拥挤。格雷站在原地，在对方开口前不打算移动。

虽然从官职上讲，他们两人并没有上下级之分，只是处于局里不同的部门。但帕尔默身上那股军人独有的压迫感，却让格雷分外谨慎。他的目光游走在屋内摆设上，最终看向窗外的办公桌。上次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帕尔默的案台干净得可怕，除了办公用的文件、笔盒和座机，以及一个女王的头部雕塑外，其他能显露个人背景的物品一概没有，这让帕尔默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而这次，桌面上却多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比最大号的公文包还大了一圈。格雷疑惑地皱起眉头，他隐约觉得那会和这次见面有关。

“格雷先生，昨天晚上的报告书你看了吗？”这时，窗边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转过身来，线条硬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长相绝不是格雷喜欢的，那是张典型的军人的脸——鹰钩鼻、上挑的眼尾和向下的嘴唇线，让那个中年男人看上去高傲而严肃。

而这过于直白的开场更让格雷的心里激起一丝不悦。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冷着脸走到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边上。帕尔默做了个请的手势，可那在格雷看来，更像是一道上级对下级的命令。

“巫师那边捣毁了极端分子的巢穴，现在应该还在清场当中。今天早上，对方发来了请求进一步装备支援的信函，看来昨晚的行动中，他们的损失并不小。”帕尔默用陈述地口吻说道。

“还要装备支援？上个星期不才给了他们一批武器吗？”格雷皱起眉头，心里暗暗谴责那帮混圌蛋。据他所知，这些军备都是直接从军队那边无偿提供的，这几回对方都是狮子大开口，他们虽然不要重型装备，但对那些尖端的轻型武器却需求极大，其中大部分甚至是从别的国家进口引入的。

帕尔默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向格雷，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加入这个计划的时间并不长，我甚至不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如此纵容那帮所谓的巫师这么胡来。文件里写着他们会魔法，说他们内部出现了分裂，我们需要支持政圌府的那方，但这么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发装备，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吗？”格雷也不再客套，态度强硬地说，“作为军用物资对接人，我是应该努力满足十一号情报所提出的要求，但至少也要问明白吧？”

在格雷气势汹汹的质问下，帕尔默稳重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支撑着下巴。“你觉得我们在养虎为患？”他幽幽地问。

“我……为了安全考虑，我当然要时刻做好最坏的打算。”在不清楚对方立场的前提下，格雷中性地回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强迫自己直视那双眼睛。

“当然，格雷先生，你的考虑很有道理。”帕尔默点了点头，却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老实说，从你加入这个计划开始，我就很想和你谈一谈。毕竟，巫师的事情一直是十一号情报所在负责。在你之前，外面的知情人也就只有女王和总统。”他顿了顿，抛出一个疑问，“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格雷先生，但可以分享一下你怎么看待巫师吗？”

格雷抿了抿嘴，他不确定要不要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但在那双犀利的眼神拷问下，他想他很难撒谎。“我从你们交付的资料上得知，巫师界一直存在于整个英国社会之中，他们本来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像老鼠一样躲在地底下。”他使用了一个带歧视的称呼，但帕尔默并没有太多反应，“他们有自己的政圌府、学校、医院和层级体圌系。至于人数和具体的活动地点，资料上却写着不明。”

“我们目前的确不知道。”帕尔默肯定道。

“好吧，那这群行踪不明、躲躲藏藏的家伙在六年前突然通过当时的首相露面，主动与陆军情报六局联系，要求达成合作，并签署一个叫做《麻瓜保护法案》的玩意儿。且不论这个‘麻瓜’究竟有什么意思，但通过这个法案，部分巫师加入了我们的军事行动中。”格雷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是我们，秘密训练了这批人，并提供了军备上的支持。”

“是这样没错。”帕尔默再次点头。

“一个月前，科尔切斯特等九座英格兰的城镇遭到了‘袭圌击’，十一号事务所告诉我，这是巫师中的极端分子造成的。而解决的办法是，派出之前提到的那支军队，由巫师政圌府去解决这批极端分子。”格雷皱起眉头，“那么，我第一个想不通的点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处理？既然武器是我们出，那为什么不自己出手？”

“紧接着，第二个问题。”格雷竖起两根手指，“无条件给巫师提供装备支持，我们能有什么益处吗？要知道这笔开销并不小，而且还全部由财政承担。也许之前这支巫师军队的确在英国的军事行动中圌出过力，但现在却是巫师在给我们添麻烦，造成社会不安。”

“这就引出了第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帮助这么一群人？他们很危险！他们有我们不熟悉的力量，而这些人又抱着什么目的，他们会不会欺骗我们，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如果巫师一直活在我们的社会里，那历史上那些杀人如麻的巫婆，是不是也正是这群人？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们向来对我们不友好，把我们当作敌人。可现在反而要我们无条件的帮助！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口气说完这个长篇大论，格雷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但他的条理很清晰，也直截了当地指出了关键问题。既然帕尔默让他谈谈感想，那他势必要谈出个有理有据来。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没有说话，格雷知道对方正在思考自己的话。颠倒过来的压迫让他心里有些窃喜，仿佛在棋盘上赢了对方一手。

“看来我们果然没有找错人，格雷先生。”沉吟片刻，帕尔默居然露出一个笑容，紧绷的面部肌肉诡异的拉扯着，让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伸手将桌子上的黑盒子网格雷面前推了推，“虽然我还不能和你透露太多，这是上面的意思。但眼前却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

依旧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口吻，但格雷却来不及生气。只听帕尔默继道，

“这个里面有一份行动计划书，你需要知道的信息都在那个上面。从现在开始，我们会真正融入巫师的剧本，登上他们的舞台。而我敢肯定，在这个过程中，你一定会找到你要的答案。”

帕尔默脸上的笑容还在，皱纹在阴影里像一道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