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ii

主磕CP:德哈/瓶邪/叶蓝(洁癖)
其他随缘磕

德哈 「Remember me」

1.

Neil Scott不喜欢Draco Malfoy。


事实上,他敢打赌整个圣芒戈医院,至少精神类咒语损伤科的人都和自己看法一致。尤其是曾经参加过、或现在正置身UCH项目的医生和护士们,估计早就被那个阴郁、自傲的Malfoy逼疯了。

 

不过,谢天谢地,这个讨厌鬼终于准备走人了。就在昨天快下班的时候,Henry院长亲自宣布了这个消息。


有人说他是被开除了,但这说不通,毕竟Malfoy没犯过大的医疗错误,甚至接到的投诉也是部门里最少的。那就是他主动辞职的?也没道理啊,虽然Neil讨厌他,但凭心而论,这几个主治医生里最努力最刻苦的就数Malfoy了,听说他去年整整一年,一天假都没有休过。

 

所以,这家伙肯定是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如此想着,Neil捧起马克杯,假装品尝里边渐凉的咖啡。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所有人的目光——包括Ubach主任都明里暗里地汇聚在金发医生的后脑勺上,而对方此刻却还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他的办公桌。

 

可Neil想不出他能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弄丢工作的事。如果一个普通人突然离职,有可能是家里发生了变故。但Malfoy不一样,虽然这么说太冒犯,但Neil知道Malfoy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随着第一批被处决的食死徒命赴黄泉了。毫不夸张地说,Malfoy在这个世界上可没什么家人。

 

那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比如绝症什么的?也不太可能,毕竟Malfoy自己就是个技艺高超的治疗师,他是从内科调来精神科的,和Neil这种专攻型人才不一样。再说看他的脸色——即使苍白得有些过分,但即没浮肿也没淤青,比病患们脸上近乎地板一样的黑黄色好太多。

 

莫非……是失恋了?

 

这个想法差点把Neil呛到。Malfoy失恋?异想天开!他打赌对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早就娶了工作当媳妇,天天扑在UCH项目上,哪有时间和女人神交?再说了,Malfoy根本不在乎工作以外的任何事。虽然他会悉心照料患者,但其他人,在他眼里估计和空气没有区别。

 

这就是他人缘差的原因!Neil愤愤地想——看看吧,都要走了,却没有人为他送行。送束鲜花或者给个拥抱?不可能,因为根本没有人喜欢他,就像他不喜欢任何人一样。

 

自作自受。

 

Neil喷了喷鼻吸,把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等他放下杯子时,注意力又转移到Malfoy身前的那堆文件夹上。是了,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UCH项目。既然Malfoy要走,那这堆牛皮纸肯定得找到接管的下家。下午的洽谈会里,Neil希望自己足够幸运能拿到UCH项目。他的资历可能比不上年长的医师,但在研究能力和学术造诣上,他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再说,UCH项目本身颇具吸引力。即使项目持续时间太长,涉及的对象特殊,没有哪个医师敢保证自己能把它做出成果。但它每年带来的红利却令人垂涎。众所周知,UCH项目除了拿到圣芒戈医院的大笔研究费外,还有魔法部和某个特定家族的额外资助。如果,仅仅是如果,Neil可以让UCH项目结出一点点新的果实,那他的事业和未来将会大有不同。退一步讲,即使没能取得进展,巨额的经费也不容小觑。

 

下意识地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咖啡,Neil眯起眼,如一头饥饿的猎豹。他坚信这个机会是为他准备的——留法归来的高级治疗师、圣芒戈年度优秀青年医师……Ubach主任没有理由拒绝他收下这块瑰宝。

 

2. 

“那位先生又入院了,听说是上周五夜里十一点左右送进的病房,今天早上才终于稳定下来。护士长说情况比两年前还要糟。”刚迈进茶水间,Neil就撞见特约病房区的两名护士凑在一起闲谈。话语里的“那位先生”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故意慢吞吞地清洗着杯子,竖起耳朵偷听。

 

“是说他又……”护士们注意到Neil的存在,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止不住交谈的欲望,“他又那样了,对吗?”

 

“是啊,精神崩溃了,大喊大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嘟哝一些听不明白的胡话,什么我记得啊之类的。可你问他记得什么,他又什么都不说,支支吾吾的,最后变成扯着喉咙尖叫。天啊,太可怕了,周日那天镇静剂的强度都快加到最大了。”棕色短发的护士激动地说道。Neil认出她是去年才被调进特约病房区的Cheryl,她的神色里夹杂着害怕和兴奋。

 

“哇,真难想象那位先生会变成这样。”另一位年纪更轻的护士感叹道。

 

“是啊,现在Malfoy医生还走了。也不知道谁来接UCH的活儿……”Cheryl皱起眉头,随即又急切地嘶嘶道,“哎,你们可别去外面到处说哦,我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那是当然了。再说一般人也看不出那位先生有问题吧?我在上个月的杂志里还看到一则他的采访呢。依旧那么吸引人……”

 

“你是没见到这几天的样子,当然能说出这种话,哎,现在啊,恐怕是瘆人的吧……”

 

“可到底怎么回事呀,那位先生染上这个怪病……会不会是十几年前那个不能说名字的人……”

 

“别瞎猜了!”Cheryl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对方,同时警觉地看向隔间里的第三者。Neil知道自己待的时间太长了,他尴尬地点了点头,大步溜出了木门。

 

——

 

“那位先生”是UCH项目的核心,可惜Neil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他有几个不成熟的猜想,根据关键词“魔法部、重要人物、十几年前不能说名字的人”推测,这位先生应该是个战争英雄,在打倒伏地魔的黑暗时代奉献极大。这引出了Weasley一家,而鉴于魔法部长多次亲自过问UCH项目,让这个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可惜Nei和Weasley家并没有交际。撇开好几岁的年龄差不谈,他的老家在北爱尔兰,与英格兰的巫师家庭接触极为有限,对战争的参与度也很低。他没有上过霍格沃茨,而是就读的爱尔兰魔法私塾,毕业后就去法国圣安娜医院深造医学。

 

即便如此,Neil还是了解Weasley家的大致情况,听说他们在战争里失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毁了容。由此推断,会不会是活下来的人患上了什么长期精神疾病?比如PTSD之类的。

 

但这样的可能性还不足以支撑起UCH立项,这背后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莫非是当年伏地魔留下的什么黑魔法后遗症?

 

噢,要是这样,可就给项目加大了成倍的砝码。如此想着,Neil忍不住激动地搓了搓手指,幻想自己踏上了通往王座的路。

 

3.

魔法部地下一层的部长办公室里,Hermione Granger-Weasley抵着三个昼夜未眠的疲惫,听秘书汇报她昨天缺席的部长会议摘要。三十分钟后,她还得赶往圣芒戈医院,协助院方完成UCH项目的交接事宜。Hermione不是个爱把私事带进工作的人,但如今,她实在无法把注意力圈在办公室里。

 

幸好今早药物终于生效,把Harry的性命从悬崖上捞了回来。Ron还留在病床边守着,Ubach医生说患者随时可能清醒过来。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接下来将是漫长的认知重建过程,他的记忆会出现大面积的裂痕,幻觉和真实像一锅炖肉般搅在一起,最终能否恢复到发病前的模样还很难说。

 

要在以前,Hermione还能多一些信心,毕竟UCH项目是Malfoy一手操持的,他是目前精神类咒语损伤的前沿人物,医学水平和责任心得到了业界的认同。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提出了退出。

 

这让人失望,更是难以置信。这几年Hermione认识的Draco Malfoy绝不是这样一个任性的、轻言放弃的人。再说了,当年正是他苦苦哀求医院获得了Harry的治疗权,为此还从一个内科医生转到精神科,中间的付出可想而知。现在是Harry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能撒手离开?

 

Hermione用力握住羽毛笔,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被力道压得扭曲变形的笔尖。她不由得满怀恶意地猜想,难道那个懦弱的斯莱特林是被绝望和压力击垮了吗?

 

不,她不该怀疑他的责任与忠诚。

 

事实上,她也理解,Harry反反复复的发病的确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发作没有预兆,也没有根本性的治疗方案,甚至连病因都模模糊糊。这些年,一波又一波的医护团队从UCH项目里退出,只有Draco Malfoy作为主治医生坚持了下来。每一次治愈的希望都让他鼓舞,可随之而来的复发却将他扔进谷底。

 

可从现实来说,他又必须留在项目里。自私自利也好,强人所难也罢。他是最合适的那个人,他绝不能拔掉Harry最后的一颗稻草。

 

“……Weasley部长,Weasley部长?”

 

秘书Jodie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门边,汇报用的文件夹被她夹在腋下,手里多出了一个颇有厚度的深红色硬皮笔记本。

 

“保安科长Ben刚刚把这个送了过来,说是他们在一层电梯口发现了它,里面夹着张纸条,写了您的名字。”Jodie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房间,重新回到Hermione边上,把笔记本递了过来。“这看上去像是投诉的文件,要不我先交给秘书处的人,看完后汇总成一份报告提交给您。”

 

Hermione没有立刻同意,即使Jodie的提议是他们一贯的做法。她接了过来,仔细辨认着那行略显潦草的笔迹。瘦长的斜体字让她熟悉,这些年里,她可没少读字迹主人递交的诊断报告。

 

这是Draco Malfoy送来的物品。

 

4.

2005年12月20日  

我要实施这个计划了。

 

Potter约了明天早上的定期体检,正好是圣诞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其他傲罗在月初就做完了检查,但他却因为外勤一直拖到现在。还好这次任务没再让他光荣负伤,感谢Merlin,看上去他听进去了我的医嘱。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晚上我们也许就能出去喝个小酒,假期时再约着去泰晤士河边逛上一圈儿,说不定还能去坐坐那个金属结构的庞然大物。嗯,这么说显得我像个头脑发热的痴情狂,好吧,我只能承认一半。

 

我没有多余的奢望,我发誓。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关系有一点小小的改变。而我的出发点绝对真诚,可不是什么低劣的迷情剂玩笑。

 

魔药方面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所有成分都是按照最精准的轻度剂量进行调配的。感谢比利时国际巫师医学院Lee Van Haren去年的项目,他们在临床上已经成功验证了药效,给出了较为可靠的数据结果,这可省了我不少时间。

 

也减轻了我不少负罪感。

 

好了,别再想这个自我辩论过无数次的问题了。我特地去对角巷买了这个新的日记本,山羊皮手工制作的,使用的纸张也是最利于墨水保存的那种。这预示着一个崭新的、美好的开始——可别辜负了这番寓意。

 

我真期待,将来在这些书页上会出现怎样的画面?我打赌那一定很美好——我们在节日里互相祝贺,周末相约吃午餐,去海德公园里喂鸽子,参观麻瓜的博物馆……不,最重要的是,我还能说服Potter转向文职类工作,这才是我的初衷。

 

他这样的人当傲罗太危险了!他也许是瞎了,才会看不见藏在暗处的无处不在的敌人。半年前的那件事,我现在想想还觉得全身发麻。他倒是没心没肺的,说什么自豪的伤疤……那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必须提醒他,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立场。

 

朋友的立场。

 

5.

 

Hermione猛地抬起头来,脑海中反复跳动着“计划”“魔药”“立场”等单词。思维的齿轮像生了锈,迟迟无法消化这些陌生的信息。被欺骗的背叛感袭击了理智,她只能茫然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看着尘埃在细碎的光线里随气流翻滚。Jodie出去时将门带上,密闭的空间让呼吸也跟着变沉重。

 

再次低下头,将发旧的笔记本翻到末尾,她看到了最新的一篇日记——2014年6月3日,正是昨天。Malfoy的笔压很重,纸张变得皱巴巴的,边角还不听话地向上翘起。可Hermione却读不进去他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必须从头开始,即使没有时间,即使无法改变。

 

但却是对过去近八年最好的交代。

 

6.

2005年12月22日  

 

全乱套了。

 

Harry在我面前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搞砸了。

 

他就像个疲惫的孩子,打着哈欠睡了过去,一切生理指标都不能更正常,可他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哪怕是厌恶地回应我,叫我滚开。在那个糟糕的上午,我试了几乎所有能想到的唤醒方法,咒语,魔药,物理刺激。但Harry就是躺在那里,安静地盍着眼。

 

我随后通知了Lindsay主任,我告诉他,Potter先生在接受体检时晕倒了,原因不明,初步猜测是在前几天的任务里中了什么滞后型咒语或者魔药。撒谎让我的手抖得厉害,但他们却没有怀疑,他们也许以为我只是在害怕。

 

我的确在害怕。我畏缩着从病房里逃了出来,以查找资料为由,在圣芒戈的病例馆里寻得了一丝僻静。

 

我敢肯定是魔药出了问题,即使Harry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发热、呕吐、抽筋、痉挛……统统没有。我逼着自己去回想曾经读过的所有报告,那些繁复的并发症、不到1%发病率的副作用。我检查过无数遍的配方,一一核对过的成分。我可以发誓,无论前期准备还是后期储存,我都竭尽全力将过敏、变质、细菌感染等干扰控制到了最低。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Harry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里,而我是那个罪魁祸首。

 

自责疯狂地啃噬着我的骨头,我一遍遍扪心质问,为什么没有在骗Harry喝下这剂魔药之前,先拿自己的身体做个试验?为什么一味地相信学术论文里的数字,就这么轻易地拿Harry去冒险?

 

在那愤怒、沮丧和焦急难耐的十几分钟里,我的内心还存着一丝侥幸,祈祷Lindsay主任能传来好消息。可等回到病房,我迎接的仍是沮丧。

 

圣芒戈医院临时组建了一个医疗团队,其中大多数是半年前担任过Harry治疗的人。他们问了我很多细节,除了和魔药相关的部分外,我都如实作了回答。鉴于患者生理体征正常,医生们开始围绕之前那次大病的用药寻找病因和对应方案。

 

Harry的朋友也相继赶了过来。他们等在走廊里,低声交谈着,男男女女的脚步在橡胶地面来回走动。Granger,Weasley,还有他的傲罗同事。我不敢出去做情况说明,因为那些谎言一定会当面被他们拆穿。一直以来,在那群格兰芬多的面前,我就是一张透明的纸。

 

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我不敢提魔药,甚至都不敢去想。

 

我只想Harry赶快醒过来。

 

7.

2005年12月30日  

 

Harry在圣诞节的早晨终于醒了,Merlin保佑。

 

这几天他住在医院里,接受着不同科室医生的全面检查。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负面的后遗症。在其他治疗师看来,Harry只是莫名其妙地睡了一觉,身体依旧强壮而健康。

 

我终究没有把魔药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会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现在看来,最好的结果是我弄错了药剂成分,导致Harry的昏迷。除了那几天意识不清外,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我不敢只想着这个对我有利的结果,我得验证,我需要证据来说服自己。

 

圣诞节的第二天我去查了病房。进门时他正在吃Granger削好的苹果,本来大声嚷嚷着要出院、要回陋居过新年的他,在看见我的瞬间拘谨地收了收下巴。我以为他会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责怪我在体检时弄晕了他。他总是这么叼难我,以前住院治疗期间,他曾无数次把伤口疼痛怪在我头上。

 

可这回,他居然冲我善意地点了点头。

 

我愣在了原地,心底随即涌上一股窃喜。难道魔药起作用了?

 

也许面部的表情变化得太夸张,导致Granger捂着嘴笑了出来。她调侃了几句,还对Harry说,要是他再不醒过来,Weasley就打算拿我兴师问罪了。Harry也跟着咧开嘴,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的笑凝固在了脸颊上。

 

“听说我是在Malfoy医生体检时晕过去的,很抱歉吓了你们一大跳,我想我只是累得不行,苏格兰高地的任务快要了我的命。”

 

对别人来说,也许这句话再平凡不过,但我却能听出其中的陌生和疏远。那不是我认识的Harry会有的语气,那太过客气,太过尊敬。

 

难道这也是魔药在作祟吗?看着那双倒映着天花板顶光的绿色眸子,我的小腿一阵发软。不敢多做停留,简单交代了几句后,我就灰溜溜地离开了病房。

 

这之后我又去看了他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只是像个普通医生,浏览记录版上的各项数值,和患者聊聊天。简单的交谈里,他依旧摆脱不了那股不该有的客气,这让我很不安。

 

我决定重新熬制一份那天给Harry喝下的药剂,我必须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

 

今天上午,Harry被Weasley一家接走了。我站在治疗师团队里,听他和别的医生俏皮地开着玩笑。“噢,真抱歉耽误了你们的假期,但放心,我决对不会让自己成为这里的常客的!”他眨了眨眼睛,自信地拍着胸脯说。

 

这让我想起半年前他出院时,“Malfoy,你就偷着乐吧,你肯定巴不得我天天住在医院里,这样好给你不停地发加班工资,对不对?”

 

然而这次,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8. 

2006年1月6日  

 

现在是下午3:55分。我刚刚查看完空荡荡的猫头鹰信箱回到房间。往年里,我都会收到Harry寄来的公式化明信片。我打赌他把这项任务外包给了某个公司,专门在节日里写信寄给所有他认识的人。这是一项麻瓜们偏爱的社交礼仪,连问候语都是千篇一律,因此我从来没有回过信。

 

可今年我却没有收到。

 

这几天我一直在熬制魔药,终于在凌晨时分做好了它。我尽量避免自己去回想Harry昏迷的事情,那会让我沮丧而频频犯错。好在终于熬好了药剂,我只需亲自喝下它,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我的房东Brandon太太是这次的实验对象。第一,我讨厌她——这和Potter对我的感情一样。第二,她就住在我的楼下,弄到她的头发轻而易举。

 

说起我讨厌她的理由,简直快要数不清。比如,她总是在我付房租的时候疯狂谴责我去世的父母,她说她小时候的邻居的儿子的前女友的爷爷就是被我们Malfoy亲手杀死的。再比如,她老是将房屋年老失修而遗留的各种问题都推给我,让我自掏腰包,帮她修理漏雨的屋顶、长霉的墙纸……

 

总之,她是最理想的实验对象之一。而这剂情感逆转魔药到底有没有用,我很快就能彻底知晓。

 

当把那丝卷曲的、灰白相间的发丝扔进咕咕冒泡的药汤里,我下意识地希望药剂是失败的。我即不愿它生效,让我对她的厌恶转变成了友善或好感,也不愿像Harry一样晕过去,醒来后发现已经无理由旷工一星期了。

 

以上是我喝下药剂前写的。下次提笔时,我也许会变了一个人。谁知道呢?我可能因为过敏源问题被毒死了也不一定。

 

 

 

好了,我还活着,真不稀奇。

 

我没什么变化,检测咒显示体征一切正常。没有恶心、反胃、晕眩……就像喝了一口无色无味的白水。我站在房间里等了三十多分钟,依旧没有感到丝毫困意——看来我是不会睡过去了。

 

我打算现在下楼见见Brandon太太。

 

9.

2006年1月10日  

我现在能和Brandon太太互相问好了,真是不可思议。

 

我发现我无法讨厌她,她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洋溢着慈祥的光辉。看看那麻布纺织的棕色长裙,还有充满苏格兰风情的羊毛披肩,如果我有个奶奶,那一定是她的模样。虽然最开始她很惊讶我态度的转变,但事实上,一旦我主动示好,表示亲切和尊敬后,她也渐渐地用善意对待我。

 

这太奇妙了,这就是魔药的效用。它并不像迷情剂那样蛊惑人心,而是帮助你去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并忽略那些缺点。再加上我服用的剂量极轻,因此对于她的咒骂、嘲讽,我并不是无动于衷。我也会生气,但我更会鼓起勇气,找理由说服她,耐心地跟她解释。比如“你的邻居的儿子的前女友的爷爷死的时候,我父母还在霍格沃茨上学。”

 

我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变化,并以此猜测,Harry的心理一定也起着同样的变化。我打算明天给他寄封信,看看这周是不是能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噢,不,我现在就想写!

 

我真的太激动了。虽然还不清楚Harry为什么会昏迷,但我保证,在他的身体里魔药已经生效,他也会像我对Brandon太太那样,乐意成为我的朋友。

 

我当然也该死地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10.

2006年1月15日  

 

我们今天约在离魔法部不远的一家汉堡店见了面。他下班后匆匆赶来,还穿着傲罗统一的米色风衣。他向我点头问好,叫我Malfoy医生。

 

我问他这些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出现头疼、晕眩等。他笑着说没有,每天都壮如牛。他有按时服用圣芒戈医院开的调理类药剂,还答应我下周会抽空去做个复查。“我会没事的,Malfoy医生,毕竟我有全英国最好的医疗团队看着。”

 

吃饭时他主动提起工作上的不顺利,他说最近斜角巷的治安不太好,盗窃案件和拐人事件时有发生,让傲罗们忙得团团转。虽然我很心疼他满脸憔悴却却强打精神的模样,但这种分享又让我受宠若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再向他唠叨,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都要及时告诉我。

 

分别前,我叮嘱Harry不要因为工作累坏身子,巫师界还等着被他保护呢。他有些腼腆地挠了挠脸颊上的伤疤,嘟哝着知道了,谢谢。

 

11.

 

2006年2月3日  

 

今天Harry的体检医生不是我,但他还是特意来了我的办公室,问我要不要一起吃病号午餐。他向我道歉,说最近太忙了,又把约好的体检日期推后了不少。他一直叫我Malfoy医生,听着好别扭,所以在吃完最后一口牛肉三明治后,我提出了他可以叫我Draco的提议。

 

“呃,真的可以吗?”他显得有些意外,随即脸颊上还泛起了红晕,当然,那也许是被冷风吹的。“我以为我们……”他没有说完,却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是我生疏了,Mal……不,Draco。谢谢你。”

 

我的心跳很快,结结巴巴地说着嗯。我张大了嘴,想看着他的眼睛发出“Ha”的音,我想叫他Harry,但却像被鱼刺卡住喉咙一样,狼狈极了。

 

12.

接下来跨度长达半年的日记,字里行间透着粉色的恋爱气息。Malfoy的文笔虽不细腻,描述的也多是日常琐事,但他对关系变化的细心捕捉却触动了Hermione的心,让她差点忘记背叛,忘记谎言。

 

她像在看一部代入感极强的电影,在Malfoy的世界里,见证着两人从小心翼翼到惺惺相惜。从记录的对话来看,Harry无疑被金头发的斯莱特林吸引。而现实里,她也想起06年那会儿Harry和Malfoy的确走得比较近。

 

他会在Ron的笑话商店里挑选有趣的新玩意儿带给医生;他会在下雨时咕哝不知道医生有没有带伞;他会时不时把话题引到医生身上,如果Ron说了丁点坏话,就会遭到鄙视和责怪;他会问同事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给医务人员最实用……

 

原来这都是因为Malfoy口中那剂魔药吗?

 

Hermione攒紧了手指,荒谬得想笑。

 

13.

2006年11月7日  

 

我至今不敢回想上个周六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个月来,我像是做了个自欺欺人的美梦。现在梦醒了,现实却早就在坚硬的地板上摔成碎片。

 

Harry再次毫无预兆地晕倒了,就在我们钟爱的布达佩尔餐厅,就在他举起酒杯,说他有话想对我说的时候。

 

“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是Draco,我不想再逃避,我有话想对你说,我……”

 

红酒像血液浸湿了他的白色衬衣,玻璃杯掉落在金属的冷盘上,他的身子歪斜着消失在圆桌下面。我的大脑里还回响着那句“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该尖叫,还是该蓦然。

 

Harry昏迷的症状和去年圣诞节一模一样,就像是睡了过去。他的呼吸平稳,脸颊红润,眉宇间甚至还留着没来得及消失的笑意和真诚。诊疗咒语找不到任何异常,复苏咒语起不了丁点作用。圣芒戈医院再次乱做了一团,各科室的医生们争论着千奇百怪的方法和原因,有从晚餐食物入手的,有从黑魔法咒语或诅咒入手的,还有从病例史后遗症入手的。

 

Lindsay主任说Harry的症状恐怕是他从医多年来从没遇到过的,他实在无法相信,人为什么会在没有任何临床反应的前提下突然晕厥。但更多医生则是拿怀疑的眼神看向我。

 

没人说透。

 

接下来的两天,Harry躺在病房里,靠着魔法和器械补充营养剂。Granger来了几次,也找我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她不客气地说——Malfoy,我会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这是你造成的,就别怪我追究到底。

 

我畏缩了,魔药的事更加说不出口。

 

而更让我心悸的是,为什么Harry在晕倒前,会说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这样的话。我们不是一起上的霍格沃茨吗?我们不是一起面对过黑魔王吗?我们不是老吵架、老互损、老看对方不顺眼吗?

 

我到底做了什么?

 

14.

2006年11月8日  

 

我不能再这么崩溃下去。嗓子喊哑了、膝盖跪烂了也没有用。

 

我得弄清楚,那剂魔药到底在Harry体内发生了怎样的反应。为什么发生在我和Brandon太太身上的转变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在检查了所有环节后,我的猜测是: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是小概率事件,而发生在Harry身上的是大概率事件?概率的事情不好说,我亲手拿到的实验样本太少了,我必须扩大容量。

 

还好在对Brandon太太的实验里,我熬制了大量的备用魔药,这节省了我的时间。我又挑选了几个我讨厌的邻居,我会尽快拿到他们的头发,投进魔药里。我必须让自己忙起来,Harry的苏醒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从魔药的源头和反应查起。

 

我已经后悔过无数次了,但我清楚,现在后悔也没用。

 

我求他醒来。

 

15.

2006年11月12日  

 

太糟糕了。

 

Harry在9日清晨醒了过来,可这次却和第一次不一样。

 

他睁开眼,在光晕过后看见了病床旁守候的Granger,他笑了笑,伸出手握住对方因急切而颤抖的手臂。他张开没有血色的嘴唇,却愣在了那里。看上去他努力地想发音,想调动声带呼唤她的名字,可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说。

 

“很抱歉,我想不起你的名字……”眼泪让绿色的眸子变成绿宝石的断面,他不停地发抖,甚至疯狂捶打着自己的头骨,“我记得你!你知道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想不起来!……那个名字它就在那儿!就在那儿!”

 

精神类咒语损伤科的医生们扑了上去,其他医护人员,包括Granger在内,都被赶了出来。

 

“你哭什么?兔死狐悲!”

 

晚到的Weasley拎起我的领子,把我抵在走廊的墙上厉声质问。

 

是啊,我哭什么呢?我明明是罪魁祸首,却为何要悲伤呢?

 

那天稍晚的时候,病房传来消息,确诊是急性失语症,初步预测是由于原因不明的昏迷造成的。Ubach医生说只要经过治疗,Harry很快就能好起来。但由于这是精神类魔法损伤,我这个内科医生就失去了参与权。我每天只能去看望他一次,还不能有交流。因为Ubach医生说在Harry接受治疗期间,任何人的出现都可能带来新的认知障碍。

 

我已经喝下了另外四份分别放有目标对象头发的魔药。现在手里的实验样本已经达到了五个。但与Brandon太太的实验结果一样,我不但没有晕倒,对他们的态度和认识也都被逆转了。

 

魔药是有效的。

 

那到底错在哪儿?

 

16. 

2006年12月1日

 

Harry在这周一完成了医疗评估,急性失语症彻底痊愈。他还在医院里,各部门的治疗师轮流给他做检查。他能叫出所有和他有接触过的医生、护士的名字。

 

“我记得你,你以前帮我做过接骨治疗对不对?你是……对了,你叫Stark,Stark医生!”

 

“嗯……你是在去年那次大手术里照顾过我的护士,对不对,你是Linda!”

 

每当看见人们笑着说“你说对了我的名字”时,Harry就开心得像个受到表彰的学生。“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他笑着对他们说,逗得一旁的Granger捂着嘴笑——果然,生病的人都像小孩,病魔帮你找回童真。

 

然而,我却笑不出来。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喜悦的外面,不敢走过去让他辨认。可Weasley偏偏不识时务,一把将我推到Harry面前,粗声粗气地说,“Harry,哥们儿,看看这是谁?你晕倒前就是和这个混球在一起的,快告诉我们是不是他弄晕了你!”

 

我在发抖,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Malfoy医生?”他说。


“他的胸牌上写着Malfoy医生。但我和他吃过饭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我不记得我认识这个人啊……”

 

他把我忘了。

 

他真的把我忘了。

 

17.

2006年12月23日

 

我报了法国圣安娜医院的精神类咒语损伤研修项目,新年假期结束后就要去那边呆一年,进行封闭式的学习。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修完三年的课程,考取精神类咒语损伤治疗师专业凭证。那之后,我会再次回到圣芒戈医院,加入精神科,参加到对Harry的治疗小组中。

 

魔药这边我找不到新的突破口了,那就让我从治疗手段的方面着手吧。我一定会治好他,我会让他不再莫名其妙地晕倒,我会让他记住我。

 

本来打算写一封信,告诉他我是谁,我们曾经发生了怎样的过往。可拿起笔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我连称呼都迷惑了——我叫他什么呢?Potter先生?那样会不会太生疏,毕竟我要告诉他我俩认识的时间和Granger、Weasley是一致的。我们学生时代就彼此熟悉了。那叫他Harry吗?不,即使几个月来我一直叫他Harry。互呼教名对我来说是有重要意义的,我不想在他还不记得我的时候,就用名字称呼彼此。

 

思来想去,我决定放弃这封愚蠢的信。与其纠结于这些文字上的慰藉,还不如多花时间专研,让Harry真正好起来。

 

18.

 

秘书Jodie敲门进来,提醒Hermione去医院的时间已经过了,圣芒戈的对接医生正在等她。这让魔法部长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应该当面找Malfoy问清楚,而不是在这里看文字。但有个预感在脑海里低鸣——这本日记里藏着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略经思考后,Hermione通知Jodie协调洽谈会的改期。接着,她再次把头埋进了书本里。就像中了魔咒,她没有办法将视线从文字里抽离开去。

 

在法国的那一年Malfoy记了很多笔记,包括对学习知识的消化理解,以及分析这对Harry的病情会不会有帮助。此外,他还记录了那些匿名送给Harry的物件,抛开浓郁的负罪感,剩下的满是浪漫。

 

“2007年4月3日,今天听了一首歌,我把黑胶唱片买了下来,匿名寄给他。”……“2007年5月21日,一盒手工巧克力,希望他能喜欢。”……“2007年6月8日,一付眼镜架,可比那万年不变的圆框好看多了。”……“2007年8月1日,迟到的生日礼物。”……“2007年10月30日,一双手套,英国的冬天快要来了。”……“2007年11月21日,一张麻瓜照片。我和埃菲尔铁塔。”……

 

Hermione记得Malfoy是在2008年的夏天才回到伦敦的。而日记显示,他的研修期的确延长了半年。与之相对的回报,是一篇对巫师记忆构造和魔法循环的关联性的学术论文,在当年的欧洲学术论坛上赢得了轰动性的反响。

 

原来,那竟然是他为他做的事。

 

19.

Neil站在洽谈室2的幕布前,投影在他的脸上打出黑黑白白的文字和彩色图形。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他调动着全身每一个细胞,自信而又不失谦逊地在UCH项目医护成员及Ubach主任面前,毛遂自荐。由于魔法部长临时有会议,洽谈的安排出现变动,Ubach主任决定由医院先从竞争者里选出候选人,再推荐给Weasley部长参考。

 

“……以上,是我对自己的介绍,希望在座的各位领导、同事能够参考,也希望我能为UCH项目贡献自己的力量。”

 

随后,Neil以标准的90度鞠躬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温和地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同事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模样,他允许自己在心里短暂地得意——Malfoy上午就走了,其他几个看上这个职务的治疗师都没有他的履历好看,关键刚刚在演讲过程中,Ubach主任不止一次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稳了!”Neil握紧拳头,和内心的狂喜击掌庆祝。

 

取得Malfoy的位置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肯定,更让他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斗志。Neil推断,Malfoy肯定是搞砸了UCH项目才被赶走的,那只要他接手,就必须做出比Malfoy好十倍的成果,真正拿实力打败对方。

 

话又说回来,他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Draco Malfoy——是嫉妒对方的青年才俊、聪慧过人,还是对那付孤高、傲慢的态度愤愤不平。

 

都不完全是。

 

Neil看着发言台上的Kirk医生,心里想起与Malfoy过去结下的过节。他是在2009年春季留学回国,并被圣芒戈医院聘用的。成为治疗师后,学历和成绩让他的起点很高,并飞速获得可上级医师的赏识。同事们戏称他为圣安娜医院的高才生,而Neil自己也一边谦虚地回应,一边心里无限膨胀着自信。

 

可偏偏在实习期刚结束的时候,那篇震惊欧洲学坛的研究论文问世了。一夜之间,无数的鲜花、掌声和赞美把对方曾经的肮脏和黑暗冲洗得一干二净,“前任食死徒”Malfoy成了每一个业界人士关注的焦点。很快,圣芒戈的院长亲自开会宣布,Draco Malfoy医生将回到医院,担任精神类咒语损伤科的首席治疗师。

 

归来的Malfoy受到重用,并在当年冬天启动了UCH项目,召集很小一部分医护人员加入了他的秘密团队。Neil虽然欣羡那个团队,但也自觉经验尚浅,没胆量主动提出。


过了两年,当Neil以年度优秀青年治疗师的身份向Malfoy自荐时,却遭到了对方近乎恶毒的贬低和回绝。

 

“一个从业不过三年的治疗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出要求。你认为你的能力对我会有帮助吗?你以为你懂的那些浅薄的理论我不明白吗?回去做你那些小儿科的功课吧,你们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这段刻薄的话像铁锤般砰然击碎了Neil的自信心。


对方凭什么质疑他的能力?凭什么轻视他的价值?他生气,消极,甚至想过就这样改行离开。但Neil最终坚持了下来。他要证明给Malfoy看,他的能力远远在对方之上。

 

现在机会来了,即使这次机会是Malfoy的离开施舍的,但他也必须死死抓住。

 

20.

2009年6月13日

 

Harry第三次忘记了我。

 

自从UCH项目开始后,我和我的团队尝试用模型组复制搭建Harry的记忆,除了找出触发晕厥和遗忘的原因外,还帮助他备份记忆,以防下一次晕厥。由于他确实记不得我,我只能用冥想盆的方式,将我与他的回忆分享给他。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坚持每周来办公室三致四次,与我共同完成记忆的转接工作。我知道他很努力,遗忘让他觉得人生不完整,他也希望找回曾经的事。

 

但在6月10日那天,噩梦再次降临了。虽然心里早有所准备,但Harry倒下的那瞬间,我依旧被刀子插满了心脏。UCH项目成员迅速启动了应急预案,将Harry转移到专门的诊疗室中,尝试从魔法循环入手唤醒他。

 

我的论文是正确的,这个方法很成功。

 

Harry在11日早上醒了过来,记忆混乱,急性失语症再次发作,且比上次更严重。他像实验室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成一团,闪烁着眸子畏惧地看着我。嘴唇像蜜蜂的翅膀般抖个不停,咿咿呀呀地张着嘴,如同不会说话的婴儿。Hermione绝望地抱着他的肩膀,嘶喊着命令我做些什么。

 

我不断对自己重复——我预料到了这件事,我有预案,我有方法,我能做到。但Merlin知道我的手抖得有多厉害。当我的团队将早就准备好的记忆模型组取出,当咒语吟唱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我差点怕得跪倒在地。

 

我对我的研究有信心,这点不假。要是换做别的病人,我定不会这般慌了阵脚。但对方可是Harry,一切的胜算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不是100%的把握就等于没有把握。

 

第一期的记忆重建持续到当天夜里六点。他的头部被无数根细入牛毛的光丝包围着,魔法帮助他成功地恢复了语言能力。12日那天进行了第二期疗程,帮助他梳理了脑海里混杂的记忆画面。他的适应能力很好,没有出现意外事故。

 

今天,他已经记起晕倒前的所有事情了,他记得Hermione,记得Weasley,记得Ubach主任,记得Stark医生,记得Linda护士。

 

除了我。果不其然。

 

我们明天会进行疗程的第三步,把关于我的记忆复制到他的脑海里。我是犹豫的,我怕出事,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同时我又相信自己的研究,既然前两步都成功了,没理由同样的第三步会失败。

 

Hermione也鼓励我,她说,有了我的记忆的Harry才能完整。

 

呵。这个女人。

 

我有时候觉得她看穿了我,有时候又觉得她只是在利用我。毫无疑问她过去对我没有好感,难道是我这些努力让她改变了看法?还是说,她看重我的成就,认为我能帮助Harry?

 

也许两者皆是吧。

 

21.

2009年6月15日

 

棒呆了!我是正确的!Harry的记忆重建完成了!他想起我了!他叫我Draco!

 

他说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蜂蜜!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吗!


看着他笑得弯弯的眉眼,听着他质问——哦,你蠢死了,我恢复记忆你那么高兴干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噢!是吗?


可是我也爱你啊!

 

22.

2009年6月25日

为什么这么快就复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Harry?

 

2009年6月26日

这是一个噩梦吗?可我为什么醒不过来?他不是前天还好好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2009年6月28日

是我的存在让他变成这样的,只要我不在了,他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求求你让他好起来。

 

2009年7月1日

我要疯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痛苦。他的指责。

但求求你……

 

23.

2010年7月6日

 

我有整整一年没有碰这本笔记,我认为这是个诅咒。

 

这期间,UCH项目组在Hermione和Harry本人的坚持下,又尝试了两次记忆模型的构建和植入,每一次都饱含着痛苦,但我们还是有收获。总结发现,Harry的记忆结构里,排除我的部分,其他的都是完整的。发病只会搅乱它们,并短时间内屏蔽它们。所以针对这部分记忆,模型的植入有效,可以帮助他迅速渡过认知重组期。

 

而我还有一个推论。


在我看来,Harry的记忆就像个大仓库,以语言为线索将画面捆绑在一起。那剂魔药对他造成了某种伤害,像安装上一颗无限循的定时炸弹,固定在某一个包裹旁边。Harry若是不拆开包裹,那就没事,一切正常进行。但一旦触碰,激活了这个炸弹,那整个仓库就会被炸成碎片。

 

这些碎片可以重组,但那个炸弹依附的包裹却灰飞烟灭。

 

我想,关于我的记忆,就是那个包裹。

 

那什么是炸弹?

 

24.

2010年7月10日


我把焦点重新转移到那剂魔药上,我必须吃透它,才能找到那颗炸弹是什么,并想办法拆掉它。

 

三年多前,我模拟Harry对我的厌恶挑选了五名试验对象,并亲身体会到了厌恶情绪转换为友善的过程。但这次,我决定尝试所有我能想到的情绪和态度。包括友善、尊敬、敌视、轻蔑、崇拜等等。

 

我会详细列出一个表格,把我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变成试验对象,直到得出结论。

 

噢,不,我不能这样对待患者。我是一名医生。我不能伤害我的病人。还不能是Hermione,她是推进UCH项目的保证,同理Weasley一家也不行。还有Ubach主任、Stark医生、Linda护士,我现在尊敬他们,而Harry也喜欢他们。这些人是UCH项目的核心,我决不能让自己的转变将他们赶走。这是必须避免的。

 

那就先从精神类咒语损伤科的医护人员入手吧。

 

25.

2010年12月20日

没有头绪。

 

这几个月,我伤害了太多人。我对曾经尊敬的同事恶语相向,我对曾经友爱的后辈尖酸刻薄,我对恨到骨子里的食死徒心生敬意,我对那些值得同情的流浪者无情冷漠。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可为什么还是不给我头绪?

 

26.

Hermione从笔记里抬起头来,眼泪把视线模糊成淋漓的暴雨。她张大了嘴,用力把空气挤进肺里,尝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Malfoy一次次挣扎的模样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看着他伴随Harry的昏迷不断地倒下,随后又自我鼓励着不断站起来。她见证着Harry一次次想起他,靠近他,最后再崩溃地忘记他,忘记一切。

 

他是那个混蛋,那个凶手,但他也是那个一直以来不断试图拯救Harry的人。

 

她记得上一次发病后,Malfoy坚持——不但不能让Harry被动地接受关于他的回忆,还必须与他保持距离。笔记里说他找不到方法,只能把自己连同定时炸弹一并拆除。他把自己归为凶器,主动停留在医生的位置,不做任何多余的交谈。

 

然而Hermione却做了完全相反的事。她以为她出于善意。

 

两年来,随着Harry的生活渐渐回到正轨,她便自作主张地尝试帮他恢复所有记忆。她清楚Draco对Harry怀有怎样的情感,因此Harry重新想起他,也算是对医生的一种回报。同时,她也坚信,失去那么多记忆对Harry来说不公平。

 

于是,她找出以前的老照片,给Harry讲曾经发生的故事,她告诉他那些黑胶、那些唱片那些画的来历,她帮他写成日记,帮他不断回忆。

 

所以这一次,她才是那枚炸弹的引爆人。

 

27.

2014年5月30日的笔记是几张从别的地方剪下来重新拼接的文字。介绍了一名服用魔药患者的经历。

 

“尤里西・图克,30岁,德国汉堡。2010年,图克太太在新婚的第二天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新爱的丈夫,失去爱人的悲痛让她陷入了绝望。换上重度抑郁症的她,几年来多次自杀未遂。今年2月,图克太太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比利时国际巫师医学院,自愿服用情感逆转魔药。”


“首席治疗师Lee Van Haren称,十年来情感逆转魔药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尝试,爱情将成为他们第一次面对的命题。在表示惋惜的同时,他推断,图克太太对丈夫的深爱会被逆转成憎恨,因此服用的剂量不会太高。但这份憎恨,或者说是厌恶,将强制图克太太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图克太太在服用魔药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随后便彻底忘记了她逝去的丈夫。首席治疗师Lee Van Haren认为,这是情感逆转魔药的一次突破性成果。它向我们展示了,有些我们认为相对的感情,也许从本质上就是错的。”

 

“他不得不承认,也许恨的反义词是爱,但爱的反义词却是遗忘……”

 

28. 

Neil Scott站在隔离病区的门口,满怀着遗憾和无奈打开了那道他向往已久的门。过去的两天就像是在坐麻瓜的过山车,起起伏伏,差点憋出心脏病来。前一秒,Henry院长才宣布他将成为UCH项目的新一任负责人,后一秒,他就被告知UCH项目将在患者此次出院后彻底结束,新的方案将由魔法部长亲自接管。

 

所以,他奋斗了那么久、渴求了那么久的东西,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也许Malfoy早就知道了项目结项的事,所以才会明哲保身,另求高就。而他呢,说到底就是个帮人善后的无名小卒,空得了个负责人的名号罢了。

 

他终究还是追不上那个男人的背影,连潇潇尘埃都见不到。

 

划拉门背后的区域里只有单调的白色。病房在走廊的最尽头,悉悉索索地,一名护士端着托盘从门里退了出来。看到Neil的到来,她迅速别过头去抹了抹眼角,再次回过头来时已经挂上了恭敬的笑容。

 

是护士长Linda,她在项目一开启时就加入了。

 

“Scott医生,不好意思。病人刚醒,情绪还有些不稳定。我去取药,您进去看看吧,嗯,别刺激他,好吗?”

 

室内传来一阵阵模糊的低吟,Neil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UCH项目的核心到底是哪位先生。

 

“Ubach主任说,先生很快就能度过这个时期,但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所以……”

 

护士的话被一段撕心裂肺的呻吟打断了。Neil听到一个男人沙哑而绝望的呐喊。

 

“记得……我记得……”

 

“我……记得……我记得……”

 

29.

 

2014年6月3日

 

命运就是个残忍的笑话。 

 

一直以来,我认为的一厢情愿都是错的。我奢求的东西原来早就被他藏在心里,并亲自毁在了我自己手上。爱情是个充满戏剧性的循环,如果我留在这里,最终会将我爱的人撕得粉碎。

 

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我要带着我的忏悔与自私离开。

 

我懦弱得可笑。却别无选择。


Harry。


请记住我。


请记住我呼唤过你的名字,请记住我沉溺于你的表情。


然后,请彻底忘记我。


这个不值得怜悯的混蛋。 


END



-------------------

强烈推荐《coco》,我在电影上映的第二天去看的,二刷比一刷哭的还厉害。大概是感同身受太多了吧。

这几天一直在写这个脑洞。其实还能写更长,更细,但那就失去了短篇的意义了。

再次尝试了日记体,一下子跨度那么长时间,企图用文字展现这个大起大落、没有希望的骗局。

书写过程中好几次虐到自己肝痛。

依旧不喜欢第一人称。




评论(51)

热度(827)

  1. 共4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