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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f uns 八十四章 阴雨伦敦

清晨六点过的布莱克老宅仍旧沉睡在它的梦里，陈旧的木制结构清晰地传递着每一寸微弱的声响，像是个睡梦中的老人在哈利的头顶咿呀呓语。再过不久，金斯莱就将按照计划叫醒楼上的傲罗。这些人会接替罗恩和哈利这两个星期以来的信息收集工作，五人一组地前往圣芒戈医院、霍格莫德、霍格沃茨以及魔法部地面入口附近，盯紧任何可疑的身影。同时，金斯莱还将亲自带领一支小队潜回对角巷。虽然事发地点已被全面封圌锁，包括破釜酒吧在内的大多数入口也遭到紧急关闭，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废弃的博金・博克商店里的飞路网，并决定从那里溜进对角巷内部。
哈利躺在床上，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几十分钟时前在圆桌上的争论。无论是关于沃洛克还是关于逆转魔药，大的分栏下小问题层出不穷，他害怕自己出现了纰漏、忽略了重点，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眼看这仅剩不多的休息时间恐怕只能作废，哈利叹了口气，翻过身面朝着德拉科的方向。氤氲的光线从窗帘的流苏下钻了进来，零星地镀在斯莱特林淡金色的发丝上。瘦削肩胛骨在单薄的睡衣上撑起两处菱形的突起，棱角鲜明的脊椎就像是龙的脊背，一直延伸到布料下面。他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小腹上，手肘处的伤疤被阴影模糊。
从两人成为“临时室友”的那天起，哈利就发现德拉科总是身子冲着窗户，背对着自己入睡。也不知道这是对方的睡眠习惯，还是有意识地在避开他。但哈利认为应该是后者，因为即使是在醒着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少得可怜。所有与“正事”无关的话题都被省略，每天的那句早安和晚安成了他们所剩无几的对白。
哈利想起德拉科说，他只是因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才回到这里，他说等将来打败Purified Cross后，他的人生就不再与哈利有关。这些话让傲罗的内心泛起一阵苦涩，情绪像藤蔓植物般沿着胃部往上攀爬。他不愿想象没有德拉科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毕竟，从五年前“白十字骚圌乱”发生的那天起，对方就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也许德拉科早就是那个无法抹去的存在。他一直在哈利的回忆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从他踏进魔法世界的那天开始，伴随着整个学生时代，延续至今。他曾是对手、是敌人，但他也是朋友、是伙伴。
曾经，哈利为了寻找德拉科的下落而成为傲罗。在漫长的过程之中，他经历过怀疑、沮丧、失望和愤恨，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可眼下，他和德拉科明明被同一个利益绑在了一起，但两人之间的隔阂却像一座密不透风的高墙。他清楚地意识到，壁垒的那一端，对方正渐渐离他而去。
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哈利的右手就伸了出去。手臂停留在半空中，指尖离德拉科的身体还很远。丝丝缕缕的光线穿过透明的墙，将皮肤切割成细长的碎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不断被时间拉长，心里的孤独结成了茧。

——

“伙计，睡得不好？”
在地下一层的餐厅里，罗恩一边将盛有培根和煎鸡蛋的餐盘推到哈利面前，一边关心地问道，“哎，也难怪，我算了算，从会议结束到现在，我们也就睡了不到三小时。”他把垂下来的刘海拨圌弄到脑后，打了个哈欠，“我等会去弄点儿提神剂。今天可不比昨天短，楼上还有十几名幸存者等着我们安置呢。”
“赫敏也起来了？”哈利用刀子扒拉着闪着油光的食物，跟着打起了哈欠。他最终还是睡着了一小会儿，再次醒来时，手臂已经缩回了被窝里，而德拉科也不在床上了。
“是啊，刚刚我陪她下去换麦克莱恩教授回房间休息。魔药的熬制得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她脱不开身。”说着，罗恩侧过头看了眼通往魔药间的楼梯，“那只白鼬也在下面，让我也给他送去点儿早餐。”他翻了翻眼球，咕哝道，“我又不是家养小精灵……”
“我等会儿拿给他吧。”哈利叹了口气，逼着自己把盘子里的事物都吞进胃里。正如罗恩说的，他们今天的任务依旧繁重，除了和沃洛克取得联系以外，还得将昨天从对角巷里救出来的巫师们安置好。
根据昨晚上讨论的结果，这十一名巫师将被送往霍格沃茨，由医疗翼统一安排。他们的家人也会被通知，并一同接到学校。由于这些人都是纯血统，很难保证Purified Cross不会把他们列在名单上，做成人肉武器。
“对了，关于他们的心理治疗，我打算找克拉克教授帮忙。”哈利装作不经意地说，“她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可以拜托她看看有没有除了‘一忘皆空’以外的处理方式。”他想起在讨论里，金斯莱提出用遗忘咒帮助受害者从恐惧里走出来。他虽然没有当场反对，但这种强行剥夺他人记忆的事情，他认为还是要慎重。
“克拉克？噢，你是说那个在七年级的时候教过我们心理咨询课的神秘老师吗？你和她还有联系吗？”罗恩有些吃惊。
“嗯，我之前不是老梦魇吗，所以偶尔去她那边拜访一下。”哈利搪塞了过去。他不打算告诉好友自己近几年频繁地借助克拉克教授探寻梦境和记忆的事，“再说了，她还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即然现在学校停课了，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帮忙的。”傲罗把最后一块煎鸡蛋放进嘴里，边咀嚼边说，“总之，我吃完饭马上问问她。”
“那就交给你了。”红发巫师没有再追问，他仰起头喝完一整杯温热的牛奶，用袖子擦干劲嘴角的奶沫后，撑起桌子伸了个懒腰，“哎，你有没有觉得屋子潮湿得厉害，睡了一觉让我浑身都疼。真希望我们能尽快解决这个事，我还是想念家里的床！”
哈利闷声点点头。
“再说了，我怀疑这老宅子撑不起咱这么多人住里面，下午卢娜、纳威、乔治和金妮还会搬过来，噢，真希望我们别在上战场之前就被倒塌的房屋碎片压死了。”罗恩依旧有心情打趣，这让哈利也稍微放松了僵硬的面部肌肉。他决定在最后一口咖啡下肚前打起精神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注定仓促的一天。

——

大不列颠的四季总是充满了海风带来的湿冷空气，早上还能见到阳光的天空，到了下午就阴雨连绵。哈利和罗恩从霍格沃茨飞路回来时，正好撞见拿着一把黑色雨伞的珀西在赫敏的带领下，沿着一层的楼梯下来。他手里的长柄伞还在滴水，咖啡色的木制地板上多出了一块块扩散状的斑点。
“罗恩，哈利，你们好。”在赫敏开口说明情况之前，珀西主动打起了招呼。他迎着两人走到壁炉边上，点点下巴算是问候，“因为不知道这里的密语，我在对面的广场上等了一段时间。”他的语气里没多少起伏，但哈利仍认为这是一句指责。“我想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正题，这样才能让我在沃洛克部圌长满意的时间范围内回到他身边。”
“噢，你来是代表他传话的？”罗恩上前一步，态度并不友好，“他愿意屈尊和我们谈谈了？”
“沃洛克部圌长向来乐意与人交谈，罗恩。”珀西平静地回答。面对这种熟悉的强硬态度，对方显然已经游刃有余。
“我很怀疑，毕竟魔法部的全面封圌锁还在，无论是通过猫头鹰还是守护神都无法联系上部圌长。”赫敏从珀西身后厉声反驳。她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为了与沃洛克取得联系，他们花了近一小时来尝试各种方法，最后还不得不暴露菲尼亚斯的存在，才得以顺利将口信传递给对方。“我也明白现在属于非常时期，但是正因为情况紧急，我们才需与他当面谈谈，而不是你。”
“我只是部圌长的首席秘书，我知道。”珀西沉着脸，毫不客气地强调了自己的官职，“但我还是得指出，你们通过菲尼亚斯・布莱克的画像监视魔法部内部的事，这让人很难感受到你们的诚意。”他把伞撑在脚尖前，手指在伞柄处打转，“再说，你和罗恩的擅自离职，金斯莱主任带着傲罗的撤离，这些事情都很让部圌长寒心。”
说到这里，珀西表情凝重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替沃洛克表达遗憾之情。接着，他再次转身看回哈利的方向说：“不过，哈利，我想我们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他微微扬起下巴，用肢体语言要求傲罗提出这个所谓的“主题”。
“我需要和沃洛克部圌长谈谈。”哈利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身为他的秘书，我能请问具体事由是什么吗？”珀西追问。
“是关于Purified Cross，只不过详细的内容我只能和部圌长当面说。”他微微偏过头，“任何时候都行。只是希望沃洛克部圌长能认识到，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了。”哈利顿了顿，“你不用怀疑我们的诚意，沃洛克部圌长也不用。毕竟我们知道真相。同时，我们还接纳了你走进这个真相。”
这样含糊的说辞让珀西的脸上首次露出疑惑。但他很快恢复了镇静，手指灵巧地转着长柄伞，红发男巫的视线在餐厅里打转。他突然换了个问题。
“你并不是一个人，对吗？”珀西提高了声音，“我是说，这里不止你们三个。”
哈利点点头。
“金斯莱和傲罗也来了，对不对？还有凤凰社和霍格沃茨的人……”
“我们的力量并不单薄。”哈利回答，“而且，我确信沃洛克需要我们的帮助。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仅仅有人力，还有一样他迫切想得到的东西。”
说完这个，傲罗就背过了身去，将自己的背影留给珀西。这个细微的动作都是金斯莱昨晚教给他的谈判技巧，意在夺回失守的主动权。
半晌后，珀西终于开口：“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魔法部地面入口的地方等你。这是部圌长的意思。”他抿了抿嘴，又补充道，“还有，昨天发生在对角巷的事情的确可怕，但沃洛克部圌长已经找到了他的盟军。所以，哈利，你们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说完，珀西手里的伞尖在地面清脆地敲击了两声，更多的雨水溅了出来。哈利知道，这是他从沃洛克那儿、或是别的有权势的人那儿学来的手势，意味着单方面敲定计划，不再给对方留有否决的余地。



“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哼，装腔作势！”目送赫敏沿着来路将珀西送走，罗恩愤愤地拉开一把餐椅，模仿着哥哥的语气说话。“还找到了盟军，沃洛克能有什么盟军，麻瓜吗？麻瓜的那些铁皮玩具能抵挡得住那剂魔药？！”
“我们目前也抵挡不住那剂魔药，韦斯莱。”德拉科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哈利猛地回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就站在了楼梯下的阴影里，“刚刚的实验又失败了，我上来找格兰杰和麦克莱恩，对失败品进行解析。”
“噢……”罗恩沮丧地叫了一声，双手趴在餐桌上，用下巴在木制的表面前后摩擦。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哈利猜测对方正在极力避免自己说出损害信心的话。
“和部圌长的谈判定在明天了？”德拉科走到橱柜旁，一边取出白色的马克杯一边问道。
“嗯。”哈利点点头，“上午十点，我打算和金斯莱一起去。”
“再带上格兰杰吧。”德拉科建议到，“韦斯莱就不用了，但格兰杰能帮你解释魔药的事。如果你们走到了要互亮底牌的那一步，我想她能更具有说服力。”
“好的。”哈利抽了抽鼻子，睡眠不足让他有些感冒了。
“还有，布莱克的房子并不暖和，所以最好盖好被子睡觉。”说着，斯莱特林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放在哈利面前，“我们可经受不起一个生病的救世主。”他淡淡地说完，将脸埋进了杯口后面，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