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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Feels」 04~06

日常小软文让我快乐。

1~3章点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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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raco被一阵培根煎焦的香味勾引着从睡眠中睁开了眼。卧室的门依旧紧闭，遮光窗帘把白昼挡在了厚重的布料外面。门缝透进一线淡黄色的光，肉香就像双暖暖的手揉戳着他的胃。枕头和床单陌生的触感让他在Potter家的第一晚睡得不太安稳，一个早年常做的梦时隔许久后再次造访，夜晚在一股不快的焦虑感中草草结束。

 

不争气的咕咕声让Draco离开被窝，踩着略带凉意的木地板走了出去。走廊正对的是起居室里的落地阳光窗，一个穿着夹克的报童正骑着自行车飞快从门前窜过。油锅里的吱吱声搭配着如此静谧的清晨，使Draco不由得想起童年在马尔福庄园度过的时光。

 

然而这份幸福感很快就被打碎。

 

Potter并没有好心地为他也准备一份餐点，显然作为主人应尽的义务在昨晚已经被用光了。看着黑发青年一声不吭地将芳香四溢的培根和煎蛋盛进自己的盘子里，还配上打了奶泡的咖啡，Draco的肚子再次发出响亮的抗议。

 

真是残忍——治疗师暗自抱怨，沮丧地从冰箱里取出昨天采购的吐司和草莓味牛奶。本来他平时都是吃这些果腹，可与Potter那冒着热气的早餐比起来，Draco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流浪街头的乞丐。

 

老实说，要换作正常人，即使不帮他做份早餐，也会在餐桌上表现出一丝尴尬吧？可偏偏Potter又是个封闭感性的人，他的脑子里只有逻辑和判断，正如现在那张冷漠的脸上所展现出的空白一样。“我毕竟只是个医生，借住在他家里，他不收我房租已经够意思了。”Draco如此安慰着自己，梦里的画面又闯入脑海，让嘴里的食物瞬间索然无味。

 

——

 

两人在上午九点准时开始了第一次治疗。这时Draco已经换上了较为正式的衣服，迫使自己快速进入职业模式。Potter还算配合，他认真填写完医生递交的单据，并坦然接受了一大堆精神方面的检测咒语。当蓝色光芒包裹男巫的身体时，他只是淡淡地盯着治疗师的眼睛，没有多问一句。

 

但那双翡翠色的眸子里至始至终都透着疑惑。

 

Draco看得出来，Potter和其他病人一样，在首次体验检测咒时心存不安。“闭上眼，尝试去感受Aphromosyne咒语在你心中留下的枷锁。”Draco轻声说，指间的山楂木优雅地在空中划着弧线。他的腿上放着一个记录仪，数条带有字母的曲线正在巴掌大小的显示屏上逐渐生成。茶几上的速记笔则动得飞快，报告册很快就被写得翻页。

 

Potter顺从地合上双眼，检测咒的清光霎时又明亮了几分。浓密的睫毛在刘海下颤动着，即使硬朗的五官没有太多波澜，Draco也能捕捉到对方细微的神情变化。比如这时，Potter的眉间挤出一丝折痕，他在为难。

 

“尝试着从记忆里挑出一次让你感到愉快的记忆。”治疗师嘱咐，“一丝一毫的，让你觉得那能给你带来快乐，或者仅仅是舒心也行。放弃推理，试着直观地去捕捉。”

 

Potter的眉头皱得更高了，Draco看得出来他的努力，但却不太成功。半分钟后，青年睁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他们又尝试了悲伤、愤怒、厌恶的情绪，但都无果。最后，德拉科轻轻挥了挥魔杖，结束了这次问诊。检测咒的蓝色光芒渐渐漂浮到身体外部，并不断向内收拢，最后成一个金色飞贼大小的光球，不断围绕着男巫逆时针旋转。“别太在意那个，疗程期间它会一直跟着你，但放心，它一会儿就会自动隐去身形，你只需知道它一直存在就行了。”

 

Potter张了张嘴，似乎想继续询问，但Draco却低下头整理起刚才速记笔写下的数字。“根据施咒者的魔力不同，Aphromosyne咒语的强度也会有起伏。而它的强度会通过几个特定数值体现出来。这个小光球的目的就在于随时把握你体内魔咒的数值变化。”医生顿了顿，笔尖划过几列绿豆大小的文字，“与大多数病例相比，你的咒语强度确实算高的。而先前，当你试图回想带有情绪的记忆时，记录下的Y值和X值都出现了较大波动。这证明你的情绪在试图突破咒语的束缚。”

 

“我失败了。”男巫陈述到。此时，检测光球已在空气里隐没。

 

“这很正常。虽然快乐、悲伤等都是最容易感受到的情绪，但正如我刚刚说的，你的Aphromosyne咒语很强，所以我们需要时间。”Draco回答，在Potter不信任的眼神里，他又补了一句，“这并不是安慰话，反正你已经失去了感受沮丧的能力，安慰你是没有意义的。”

 

“好。”Harry在躺椅上伸了伸腿，“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我会把这些数据资料寄给圣安娜医院，并通过远程会议确定你的治疗方案。”Draco从文件袋里抽出对方几年前在圣芒戈的病例，“这个我也会一并寄过去，包括刚才让你填写的表格。就我个人判断，我们应该会药剂和解咒双管齐下……”他摸了摸下巴，飞快浏览着手中的书页。好一会儿后才重新抬起头看向Potter，“总之，这需要一两天时间，而在此之前，我会采取最基本的复健方法。”

 

“最基本的？”

 

“对，但也是在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做的。”Draco抿了抿嘴，末了还是挤出一句几分钟前被他否定的说辞，“别太有压力，Potter先生。”

 

——

 

事实上，Potter的确不需要有压力。在各自解决了午餐后——当然，那又是一场天差地别的对比，Draco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烹饪技术堪比家养小精灵。而在那之后，治疗师就提出要和Potter一起出门转转。

 

他们只是一起出门转转，并聊聊天，仅此而已。

 

“所以，平日里你的一天都怎么过？”当两人并排走过Highburry Hill的路牌，朝酋长球场的方向走去时，Draco随意地问。他手里捧着记录仪，以便随时精准地捕捉Potter微小的情绪变化。

 

“午餐后吗？我会选择阅读，如果有必要，我还会把购物放在午后。”男巫把手插进兜里，尽他所能地详细介绍着，“没有太多人来打搅我。所以我的时间通常能连成一整片。我的专注能力很强，因此会用报时咒来规划具体的用时和安排。”

 

“阅读？你喜欢读些什么？”Draco问，他故意加重了‘喜欢’这个词。

 

Potter没有马上回答他，对方盯着脚下的石板路思考着答案，而记录仪上标注X值和Y值的曲线又出现了波动。“我愿意花时间阅读科学类读物，或者是理论类的书籍。这是经过长久的时间证明的。”

 

他绕开了喜好的判断，但Draco没有放弃：“具体怎么证明的？”

 

“在我彻底离开魔法界后，Hermione推荐我用阅读来打发时间。她不仅带来了巫师界的读本，比如《中世纪巫术指南》、《地底深处的可怕动物》、《现代魔法的重大发现》等曾经的课外读物，还带了些麻瓜的东西。”Potter语速不太快，似乎在回忆每一本书的内容，“麻瓜的名著，比如《名利场》、《白牙》、《呼啸山庄》、《一九八四》这几本。”

 

“由于我很擅长集中注意力，因此阅读速度并不算慢。我没多久就看完了这些书单，可那些文字却给留下很多疑惑。”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似乎现在都为之不解，“我是指的麻瓜的那几本小说，比如《呼啸山庄》，我认为这是个复仇的故事，但最后这个人却死了，为了爱情而死。可我不明白，这真的值得结束生命吗？”

 

“嗯，我没有看过这本麻瓜小说。”Draco皱起眉头，但如果这是个爱情故事，那为爱而死的桥段也算司空见惯了。但他不能责怪Potter，毕竟对方失去了从文字里获得共情的能力。

 

“再比如《一九八四》，这是本讽刺小说，但我却无法理解主人公对奥勃良的倾述感。”大概是读出了治疗师脸上的茫然，黑发青年略过了详细内容，“总之，我发现自己在读社科类读物或者小说时，很难把握到作者的意图。我会曲解书本所要体现的内涵。我不是个合格的、理想的读者。”

 

“但是……？”Draco判断Potter的话到了这里该有个转折。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阅读麻瓜的东西。我沉浸在巫师界的学术报告和论文集里，它们帮助我思考，并告诉我有益的信息。”说到这里，男巫突然停下脚步，两人已经来到竣工完毕的球场边了。

 

驻足在白色铁栏包围的入口处，Potter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路过家麻瓜书店，橱窗的看版上挂着当月推荐。一本叫《果壳中的宇宙》的书吸引了我。宇宙，我想，总不能再是关于情爱的了吧。”

 

Potter的无奈被平淡的语气转变为一种诡异的幽默，不管这是不是个有意而为的笑话，Draco都被逗乐了，“所以，你买了这本书？”

 

“对，那就是一切的开端。自那之后，我注意到麻瓜的科学类读物很适合阅读。虽然它们有的并不简单，有的甚至在缺乏背景知识的前提下难以理解，但严谨的逻辑和推导却让我不断地读下去。”

 

“你喜欢读那类书。”Draco眨眨眼，留意到记录仪上的曲线再次出现波动。

 

Potter偏过头想了想，没有回答。他用下巴指了指分叉路的另一边：“那个常去的书店离这儿不远。”

 

“那我们理应去看看，不是吗？”医生说着积极地迈开脚步，男巫跟了上来，“但我还有个问题，Potter先生。我发现茶几上有本夹着书签的书，叫《Life and Times of Michael K》，可那名字听起来并不像你会主动翻开的。”

 

“那是米歇尔推荐的，她是书店的老板。每个月我会去那里采购一次，她说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光顾她的店，而我的购书量又很大，所以她每次都送我一本她喜欢的书作为赠品。”男巫淡淡地解释道，他们已经把巨大的圆形球场落在了后面，“这是常见的一种营销方式，绑住老顾客，和顾客建立利于商家的友谊。这样才不会失去他们。”

 

“但你也喜欢这家店，对不对？”Draco依旧在强调这个四字动词。但Potter却用理智击碎了它。

 

“她只是在步行范围内，离我最近的一家书店，仅此而已。”

 

——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家不同寻常的书店。在法国的时候，Draco也时常出没于麻瓜的大型书局，借阅或购买心理学相关的图书。那些书局往往有几百个平米，好几层楼，店家会将热销书摆在入口位置，并划分一半以上的区域给文学、教材教辅等。这一点Draco能理解，毕竟科研类图书太过小众，关于心理学的轻读物虽然会受人青睐，但研究类的大部头则往往好几周都卖不出去一本。

 

而这家叫作“米歇尔的书阁”的店就像是这些滞销书的集合体。店面不大，六七个高致天花板的木架将空间分隔成一条条细长的廊道，店里虽有上下两层，但二楼实在太窄，只沿着长方形的四周圈了条两个肩宽左右的通道。手写的指示牌悬挂在头顶，上面写着：物理、天文、生物、经济、环境、语言学、心理学等等。而相对应的书架上则有更加详细的划分，比如离门口最近的物理学书架上，就用塑料板区分着：纳米科学研究、应用超导研究、天体物理、高能物理、量子理论等。

 

“噢，Potter先生，真难得在今天见到你！”妇人热情洋溢的声音从书堆后面传来，她带着一副厚重的金丝边眼镜，手里还抱着几本塑封过的书，“你带来了新朋友？那就难怪了！”她看见了医生，语气变得更加热切，“随便看，年轻人，找找有没有你喜欢的。”

 

Draco应了声，他留意到收银台上那张躺平的小黑板，上面还有不少空白，五颜六色的粉笔凌乱地搁置在一旁。“这应该就是Potter提到过的吸引他入内的看板。”医生自言自语地说着凑了过去，“本月推荐，《The Quantum World： Quantum Physics for Everyone》[1]，一本面向所有人的量子物理科普书籍。”Draco不太明白什么是量子物理，但他推断那和麻瓜的科学相关。

 

又扫了几眼收银台周围垒成小山的推广书目，Draco回身朝着那排挂有心理学牌子的书架走去。Potter已经把自己埋在物理学那排书架的尽头了，男巫俯下身子，专注地阅读书脊名称的样子让医生的脚步慢了些。他有些拿不准，此刻绿色眼眸里闪烁着的光亮究竟是兴趣，还是别的什么。记录仪上的数值上下波动，而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总是这么认真。”女店主不知何时走到Draco身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要我说，在所有顾客里，他是最能静下心来看书的那个。他会花很长时间挑选，而且一旦翻开书本，就很难被周围人打扰。”她努了努嘴，好奇地问，“Potter先生在别的方面也这样吗？”

 

Draco耸耸肩，听见自己说：“他也许真的很喜欢阅读吧。”

 

 

5.

 

在过去的几天里，金发医生一直尝试带领Harry去体验感情，那通常是“喜欢”“快乐”“享受”等积极情绪，但也有些意外夹杂进来的“愤怒”和“痛苦”。比如周四下午，他们照常出门散步，却在走到东北边的Clissold Park时，发现几个Stoke Newington School的学生在欺负一条左边脸上有道伤口的狗。医生在听到老狗悲惨的呜咽声时就拔出魔杖冲了上去，大吼着住手，并三两下将那几个作恶的年轻人击飞。

 

他治愈了那条狗，而Harry则用遗忘咒消去了麻瓜们的记忆。他们没有说话，医生还在气头上，愤怒和心疼从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流出。Harry静静蹲在另一侧，手指压着动物的腹部，帮他固定。

 

事实上，在医生跑过去的那个瞬间，Harry切实感受到自己体内一股挺身而出的冲动。似乎有座火山在胸口喷发了，炽热的岩浆堵住了他的血管，脉搏的速度加快，脑子里除了赶走那些混蛋小孩外没有任何主意。他发誓，在那短短的几秒里，他甚至忘记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的禁令。

 

可那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而陌生的感情让他手足无措。治疗咒很快褪去，老狗棕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光，主动抬头蹭了蹭医生的手掌。Draco笑了起来，扭过头来看Harry，让他又感受到了另一丝不明所以的感情。

 

“看来药效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回到家后，Draco一边欣喜地对着记录仪上波动的曲线咧嘴，一边用干毛巾擦着狗狗湿漉漉的头。他们把这只没有项圈的小可怜带回了家，并给它洗了个热水澡，“在下午的时候，Z值曲线一度突破了临界点，那意味着你的愤怒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突破了咒语的掌控。”

 

“但现在它们又回归原位了。”Harry端了两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坐进医生身边的位置，狗狗冲着他亲昵地叫了一声，粉红色的舌头上冒着白色的热气。

 

“毕竟你才开始接受两天的药物疗程。”Draco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最终定下来只用魔药来治疗，这就意味着现状在后期才会大有改善。毕竟药物成分对抗咒语施加的禁锢是需要时间的。”

 

“这些情感对我来说很陌生。”Harry捧起马克杯，把印有圆盘状飞船图案地那面冲向自己，“下午的时候，我也的确感受到了，应该被称为愤怒的东西。而在这条狗对看向我时，我又感觉到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暖。”

 

“所以你决定带它回来，这是个很棒的主意。”医生用手肘碰了碰Harry的肩膀，这似乎是一句鼓励，“在麻瓜的心理学治疗方案里，对社交恐惧症、自闭症或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等，很多心理疾病都推荐让宠物、尤其是犬类参与治疗。”干净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动物额头的毛发，他的语气也跟着温柔起来，“毕竟，它们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Harry静静地听着，医生提到的这些单词并不陌生。他看过一本写狗与人类关系的书——当然那也是米歇尔倾力推荐的，还看过关于PTSD的记录类卷宗。也许之前他无法理解让动物参与治疗的目的，但如今看着Draco腿上的生命，他突然又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

 

这不合逻辑。

 

“噢，你的X值和Y值又升高了，你在想什么？”医生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屏幕上的曲线，但调皮的狗狗却趁机前爪搭上了他的大腿，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逗得Draco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个捣蛋精！我想我可以叫你Peeves！”

 

“Peeves？霍格沃茨学校里的幽灵？”Harry歪过头，帮医生把狗狗重新按回地面，用毛巾把他的脖子包起来。

 

“你还记得他，对吗？”

 

“只是一个定义。”Harry耸耸肩膀，又把杯子放回去，和医生的马克杯并排着。Draco的杯子上印着一排星星，会根据陶瓷的热度显现出颜色，“战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但Ron告诉我，以前他老爱恶作剧，处处给我们惹麻烦。就像那些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他提到了斯莱特林？！”Draco瞪大了眼睛，手指僵硬在狗狗的背部。

 

“是的，斯莱特林是个学院。”Harry解释道，“就像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

 

“不！Merlin！我当然知道那是个学院！我是说，我就是斯莱特林的，我们一届，而我敢保证，Weasley口中那个讨厌的斯莱特林就是我！”医生急切地说着，但Harry却更是迷惑——讨厌是个贬义词，可对方为何如此自愿地往上套。

 

“我对这个学院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几个名字和几张没有交集的脸。”男巫语气平和地回答，而Draco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他重新捧起狗狗的头轻柔地擦拭着，不再转移目光。

 

这样的沉默让Harry抿紧了嘴，他推断出对方刚才以为自己能想起他。也许吧，可正如医生说的，眼下药效还不足以突破Aphromosyne咒语。眼角地余光偷瞄着垂头丧气的Draco，Harry突然希望自己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该那么做。

 

“我们就叫它Peeves吧。”男巫的声音很低，他尽量让自己体现出理解和体谅，虽然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但条理和分析却能让他做出最好的选择。

 

——

 

现在Harry的生活里又多了一项新的规划。实际上，在Draco搬进来的这一个星期里，他每天都在修改自己的日程。

 

比如散步。起初，Harry并不明确散步的意义在什么地方，医生说那是复建的一项，可以帮助他去重新感知世界。可Harry很肯定，如果单纯追究这个“知”字，那么通过文字完全可以达到。而这个“感”就很难了，正如医生不断提出的关于“喜欢”的问题——从你喜欢读什么书？到你喜欢怎样的天气？简单的疑问句正勾起他内心被封锁的情绪，而每一次陌生的、突如其来的怂恿都让他措手不及。

 

再比如进食。从前，他一直把食物当作人类为了存活而必须摄取的营养源。他按照食谱对蔬菜和肉品进行调味，同时不忘计算它们所能提供的微量元素是否足够。味道永远是其次的，只有在Hermione和Ron共享的那餐里，他才会特意留心。

 

这并不意味着Harry失去了味觉。事实上，情况正好相反。他的味觉十分灵敏，能把苦、辣、酸、甜等味道细分成数个精准层级——即使那么做没什么意义。总是一个人吃饭的他只会把食物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咽下，仅此而已。

 

可Draco搬进来后，他似乎又发现餐桌上多了些别的什么。他记得在第二天早上，当医生看见早餐没有他的份儿时，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因此，Harry才从第三天起把对方的餐点全包，换来的是治疗费用优惠10%。这是件双赢的事，再加上医生对恭维和夸奖的词语运用得十分娴熟，每天都变着花样赞美餐食的美味。

 

所以，Harry也因此感受到了满足吗？

 

他并不确定，只是心里渐渐堆积的、满满的情绪，让他的呼吸有些快。

 

6.

 

Hermione忐忑地握住男友的手，发现对方的掌心居然都是汗。这让她有些不安，要知道，Ron自从五年级加入魁地奇球队后就没有这般紧张过。而他的脸上还写满了心事，从他们决定去Highbury Hill吃晚餐时，他就一直黑着脸。上了出租车后，他还像个学生般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他们已经行驶在了贯穿东西的A1公路上。周六傍晚的道路不太拥堵，可车速依旧受红绿灯和变道的影响慢吞吞的。越来越长的白昼把晚霞留在了天边，城市的灯火像流萤般飞快从玻璃窗上划过。

 

“你得放宽心，亲爱的。”Hermione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男友转过头来，表示着他在认真听，“无论在你印象里的Malfoy是什么样，现在他都是一名出色的医生。你也听Harry说了，对不对？在昨晚上你们的壁炉谈话里，他谈起了他自己的变化。”

 

Ron动了动咬得发白的嘴唇，却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Malfoy。”Hermione放柔了声音，手指轻轻抚摸着男友的手背，“你们从小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而他在学校里也没少侮辱你和你的家人。”她皱起鼻子，回想起三年级时那个金发混蛋，“现在Harry虽然不记得那些事了，但我知道，你肯定记得一清二楚。”

 

“你是在调侃我是个爱记仇的小鬼吗？”Ron撅起嘴，眼底却有了笑意。

 

“可三年战争里，抛开最开始那段时间。在Malfoy决定当我们的地下联络人后，他的确变好了很多，不是吗？”看着男友瞬间又变得严肃，Hermione叹了口气，“Harry对自己用咒语前，他们俩也已经达成了和解……”

 

“可后来你成了他的联系人！他明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老把你拉去一边悄悄和你说话！”Ron怪声怪气地模仿着，“因为那可是机密哦！”

 

“原来你还在为这个事吃醋吗？”Hermione笑得更开了，“Merlin在上，你知道他是故意想刁难你的，对吗？他根本没对我做什么！”

 

“他当然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我就是……”

 

“好了，亲爱的！”女巫捏了捏他掌心粗糙的皮肤，“Malfoy真的变了不少，浪漫的法兰西让他整个人都开朗和外向了起来。虽然他的嘴依旧那么恶毒，但相信我，你就当和一个普通同学见面，重新认识认识这个斯莱特林，好吗？”

 

Ron翻了翻眼球，抱起胳膊不再回答。隔了半晌，等出租车离开了A1，Highbury Fields出现在窗外时，他才挤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可他对Harry……”

 

“什么？”

 

“不，没什么。没事。”

 

——

 

Harry现在的住所是Hermione在几年前帮忙购置的，本来一开始只想着分流他的拱顶，做做不动产投资，但没料到后来Harry和魔法部闹得不愉快，在巫师界处处受挤兑，这里到成了个理想的隐居地。女巫对这个社区充满了好感，和谐的邻里，方便的交通，离商业中心不算太远，附近还有个崭新的足球场。

 

但Harry显然不太搭理外面的世界，从铺满硅藻泥的前院就能看出来。Hermione叹着气，走在Ron的前面推开了篱笆。夜幕悄然降临，借着落地窗透出的室内光，女巫隐约觉得这个被她嫌弃的小院里多了些东西——几个大小不一的皮球散落在地面，还有个塑料飞盘。这难道是谁家孩子不小心扔进来的？

 

几声机灵的犬吠打断了女巫的猜测。Hermione挑高了眉毛，和Ron交换了个眼神后，房子的门便从里被推开。“晚上好，女士。”迎出来的是Malfoy，他的脚边还跟着条棕黑色的大狗。

 

“你在Harry家养了只狗？！”Ron几乎是咆哮着问出这句话。

 

“噢，你好，男士。”医生装出才注意到来宾不止一人，他歪着头向宠物介绍到，“Peeves，

Granger，Weasley。Granger，Weasley，Peeves。”末了他又皱起眉头，不确定地伸出食指和中指，“你们还没结婚吧？”

 

“我已经求婚了！很快！但你不会被邀请的！”Ron的嗓门很大，像是和医生隔着一条泰姆河。

 

“很高兴知道那个。”Malfoy耸耸肩，侧开身让他们进去。Harry此时也来到了门边，他的腰上系着亚麻色的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

 

“欢迎，晚餐很快就好。”黑发男巫淡淡地说，但Hermione成功捕捉到对方嘴角微微向上的抽搐——天啊！他难道在尝试微笑，“这是Peeves，我们前几天在公园里帮助了他，并决定带他回来。”

 

“汪汪——！”Peeves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欢快地跑过去蹭了蹭Harry的小腿。

 

“可我以为你不喜欢宠物，你连一只猫头鹰都不愿意养！”男友的震惊脱口而出。Hermione赶紧撞了撞他的胳膊——他们总是避免在Harry面前使用带感情的措词。

 

“我以前只是觉得，宠物，包括猫头鹰在内是没有必要的。”男巫耸耸肩，“但现在，我想我很接受Peeves进入我的生活。”

 

“这叫做喜欢Peeves，Potter先生。”医生带着笑意纠正道，而Harry则顺从地点了点头。

 

“先生？！你叫他Potter先生！？”男友瞪大了蓝眼睛。

 

“对啊，不然呢？难道叫他救世主大人吗？”

 

——

 

好在随后Ron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让Malfoy有空隙介绍Harry采用的疗程以及成效，而不是和他没完没了地斗嘴。Hermione接过那个带有显示屏的记录仪，一边往前翻着这些天Harry的数值变化，一边听着医生的讲解。“Potter目前的情况让人乐观。”这是Malfoy给出的结论，女巫为此感到开心。

 

随后的晚餐也同样风平浪静。倒是Malfoy和Harry之间的默契让Hermione吃惊——比如医生一伸出手，Harry就会把胡椒粉递给他，而哈利只需一个眼神，医生就准确地将抽纸推到对方跟前。Peeves则更像个调皮的小鬼，来回在两人的脚边窜来窜去，轮流让他们揉摸脑袋。

 

Merlin，这两人才一起生活了一周，却比Hermione和Ron还要……想到这里，女巫皱起了眉头，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形容词。这时Malfoy聊到了书店和阅读的话题，她也就顺从地接了下去，把这个纠结扔在旁边。

 

而她的旁边是Ron，一个从头到尾都默不吭声、闷头吃饭的成年男巫。即便好几次他们试图把对方扯进聊天里，医生还故意提到对角巷的魔法笑话商品坊，但红发巫师却都冷眼拒绝，让大家自讨没趣。

 

甚至连Harry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

 

晚餐后，Malfoy被Ron请到了后院，宣布要展开一个“友善的探讨”。Hermione本来留在厨房帮Harry收拾餐具，但她左思右想，又觉得放心不下，只能像个贼一般，以去洗手间的名义偷偷溜到连接院子的窗边。月色之下，两个男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站立，他们没有交谈，似乎是在用意念对峙。

 

偷偷瞄了会儿，发现两人的确没有要拔出魔杖大打一架的意思，女巫也就稍稍放松了些。也许她真的想多了，毕竟这几年，不但Malfoy变成熟了许多，Ron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在笑话商店里的男友是个爱说爱笑、乐于和George专研新的整蛊商品的人。尤其是他的笑容，就像颗燃烧的行星，温暖着她。

 

可就在Hermione准备重新返回厨房时，外面的人却打破了沉默。

 

“你接近Harry究竟是为了什么？”Ron的声音像密致的水，闷闷的。

 

“是你女朋友拜托我当他的医生的。”Malfoy回答的语气却很冲，“我倒想问问你们，当初Potter蠢兮兮地用那个Aphromosyne咒语，你们为什么不想着阻止他？！”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Ron不甘落后地提高了声音。

 

“而我回答你了，你聋了吗？”

 

“你没有告诉我实话，Malfoy！”Ron嘶嘶地说，他的身形并没有移动，但Hermione却注意到男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你想听什么？Weasley？”Malfoy荒谬地反问，“我是为了贪图他的钱财，让我在英国找个免费的度假村。这么说你就愿意信了，是不是？”

 

Ron没有立刻反驳，这让医生的气焰更盛。“我本来就不愿再和Potter有任何牵连，法国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可现在倒好，一回国，我不但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像个苦行僧，还知道他居然把我给忘的一干二净！”他上前一步，锋利的眼神直逼Ron的眼睛，“还有，你们明明知道他的孤僻和古怪是Aphromosyne咒语捣的鬼，可就连治疗都拖了整整五年！”

 

“你根本不了解情况！”红发巫师吼道，他一把拽起了医生的领口，“Malfoy，你现在休想通过拷问我的良心来逃避问题，告诉你，我可是知道你在当联络员时干了什么勾当！”

 

联络员——Hermione惊讶地捂住了嘴，男友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但如果这和战事相关，难道说Malfoy真的是个双面间谍……？

 

 

“我什么……”

 

“你喜欢Harry！”Ron 低吼着打断了他，却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手，“我看见了！在莱斯特郊外的那个晚上！你留在了他的帐篷里，趁着他睡着时偷吻了他！”

 

“可Harry厌恶你！要是他还记得以前的事，他一定不会让你靠近他的！现在你该偷偷开心，是不是？他把你忘了，而你成了赫赫有名的治疗师，顺理成章地住进了他的房子里，赢得了他的信任！”

 

噢，这真是……Hermione捂紧了嘴，但心里居然没有先前那般害怕。与叛徒相比，恋爱这个秘密显得温暖多了。不，可Ron显然不这么想，他向来就是个死脑筋。想着男友一直把这个吻埋在心里那么久，女巫突然又多喜欢了他几分。

 

看来我回去得好好说说他。Hermione在心里悄声保证，好友被仇人喜欢，这才是让他变得像个上世纪的老爷爷般尖刻的原因。

 

见屋外的两人再次回归了静默，女巫摇了摇头，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可她没有想到，在她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Harry正笔直地站在那里，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祖母绿的眼睛像一双玻璃珠。

 

Oops。

TBC

[1] 《量子世界：写给所有人的量子物理》，2005年10月出版。肯尼斯・W・福特著。